十万双顶级军靴的订单，就在王浩那只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重重拍在黄花梨木桌面的闷响声中，尘埃落定。
这声拍板，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沉寂已久的沪市轻工业圈。
以红星皮鞋厂为核心，无数家濒临破产的制革厂、辅料厂、包装厂，那些锈迹斑斑的机器，再一次轰然运转。断了几个月工资的工人们，重新走上生产线，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庆幸。
一场席卷整个沪市制革产业链的寒冬，被一个来自北方的年轻人，用一种近乎野蛮、却又精准无比的方式，强行扭转了季节。
林凡。
这个名字，在短短数日之内，成了沪市轻工业领域一个无法绕开的谜题。人们谈论着他，揣测着他，用尽了所有想象力，却依旧无法勾勒出他那张军方介绍信背后，到底隐藏着何等通天的背景。
林凡本人，却并未在鲜花与掌声中停下脚步。
在王浩近乎狂热的引荐下，他如同一位巡视领地的君王，走访了一家又一家在各自领域内堪称泰斗，却同样在时代浪潮中搁浅的国营老厂。
面对生产出第一代国产不锈钢保温瓶，如今却被库存压得喘不过气的“长征”保温瓶厂；面对为国家领导人制作过外事礼服，如今却连给工人发工资都困难的“金凤”羽绒服厂……
林凡的手段简单、直接、有效。
他从不拖泥带水，从不跟你谈论情怀与历史。他只带着两样东西：雄厚到令人窒息的资金，以及那张分量足以压垮任何谈判对手的军方介绍信。
一份份积压如山的库存被清空。
一笔笔数额巨大的供货订单，如同雪片般签下。
他用最纯粹的商业逻辑，完成了一场场堪称奇迹的救赎。
庆功宴设在沪市最有名的老饭店，包厢里弥漫着陈年花雕的醇厚香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王浩的脸膛喝得通红，他端着一个盛满茅台的小酒盅，站起身，步子甚至有些踉跄，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林董！”
他的声音洪亮，震得桌上的杯碟都微微作响。
“我王浩，在商场里刨食二十年，自问也是风里来雨里去，见过不少大场面。可像您这样……这样谈笑风生之间，就把我们南方一整条产业链给救活的通天手段，我……我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闻！”
他脖子一仰，将杯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眼中竟泛起了一层水光。
“我敬您！”
林凡含笑起身，与他碰了碰杯，同样干脆利落地饮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入胃中，化作一团温暖的火焰。
他知道，火候到了。
他为王浩重新斟满酒，动作不急不缓，酒液从瓶口倾泻而出，发出的清亮声响，在包厢内格外清晰。
“王厂长，你觉得，我们签下的这批货，最终的归宿应该在哪里？”
他的问题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那还用说！”王浩几乎是脱口而出，酒精让他卸下了一切防备，“当然是出口创汇！这么顶尖的品质，只有卖到国外去，才能真正体现出咱们华夏制造的价值！”
“没错。”
林凡放下酒瓶，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他眼中的笑意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到令人心悸的光芒。那光芒里，有冰冷的计算，有磅礴的野心，更有一种俯瞰棋盘的绝对自信。
“我的目标，是整个苏国，乃至未来的整个东欧市场！”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狠狠地敲击在王浩的心脏上。
“我要用我们华夏质优价廉的轻工业产品，像一场无法阻挡的洪水，彻底冲垮他们那早已腐朽崩溃的市场体系！”
“我要把那里，变成我们‘飞龙’牌商品的倾销地！”
王浩端着酒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脸上的醉意瞬间褪去，瞳孔因为震惊而急剧收缩。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被林凡描绘出的那幅宏伟蓝图，彻底震撼了。那已经不是做生意了，那是一场没有硝烟的经济战争！
看着呆若木鸡的王浩，林凡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正式地，发出了自己的邀请。
“王厂长，你在国企这个体制里，能力再出众，终究是戴着镣铐跳舞。有多少抱负，被一份份报告、一场场会议消磨殆尽？有多少雄心，被僵化的条条框框束缚在原地？”
“有没有想过，换一个更广阔的平台？”
王浩的心脏，猛地一记重锤！
他预感到了什么，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我，林凡，正式邀请你！”
林凡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魔力，穿透了王浩所有的心理防线。
“辞去红星皮鞋厂副厂长的职务，出任我‘飞龙实业沪市分公司’的第一任总经理！”
“我给你绝对的自主权！我给你无法拒绝的薪水和分红！”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依托上海这个桥头堡，为我整合整个南方的轻工业资源！全权负责所有产品的采购、生产和出口业务！”
“让它，与我在东北的重工业基地，形成南北呼应之势！”
轰！
这番话，如同在王浩脑海中引爆了一颗核弹！
那波澜壮阔的商业版图！那不拘一格、唯才是举的惊天魄力！
他内心深处，那被国企僵化体制压抑了整整二十年，早已蒙上厚厚尘埃的雄心和野望，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火焰冲天而起，几乎要焚尽他所有的理智和犹豫！
出于一个中年人最后的谨慎，他没有当场答应。
可当他再次抬起头，迎上林凡那双平静而深邃的眼眸时，他眼神里最初的审视、客气和疑虑，早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敬佩，是无法抑制的向往。
以及一丝……追随强者的，近乎狂热的火焰！
林凡心中了然。
这位未来的“华夏皮鞋大王”，已然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他在沪市这片充满机遇的商业沃土上，亲手埋下的第一颗，也是最关键的一颗棋子。
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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