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跨院里，灯火通明。
一口从食堂借来的大铁锅架在煤炉上，锅里炖着肥瘦相间的猪肉白菜，浓郁的肉香混杂着白菜的清甜，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几瓶劣质的高度白酒已经被喝得见了底，桌上杯盘狼藉。
气氛正酣。
刘海中挺着他那标志性的官僚肚，满面红光地吹嘘着自己在车间如何调度有方。阎埠贵则眯着眼，一筷子一筷子地计算着这顿饭的成本与收益，脸上的笑容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林卫国端着酒杯，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
这些他亲手扶植起来的盟友，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牢固的利益共同体。他们的命运，已经与他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许大茂的身上。
许大茂今天喝得尤其多，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眼神都有些飘忽，嘴里还在不停地跟二大爷刘海中争辩着什么。
时机到了。
林卫国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瞬间让喧闹的酒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到他身上。
“大茂。”
林卫国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来，坐我这边来。”
许大茂愣了一下，随即受宠若惊地端着自己的酒杯，挤到了林卫国身边，腰都不自觉地弯了三分。
“卫国，你……你找我？”
“告诉你个内部消息。”
林卫国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仿佛贴着许大茂的耳朵说话。这股神秘感，让许大茂浑身的酒意都瞬间凝固了。
他屏住了呼吸。
“明年，厂里要扩建，这事你知道。”
许大茂猛点头，这早已不是秘密。
“扩建之后，咱们厂的宣传科，要正式扩编为宣传部。”
这句话，让许大茂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那个汤科长，能力和资历都够了，十有八九要再往上走一步，高升一步。”
林卫国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在许大茂的心坎上。
“他走了，科长的位子就空出来了。”
林卫国抬眼，直视着许大茂的眼睛。
“你，有没有想法？”
轰！
许大茂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那点残存的醉意被瞬间蒸发得一干二净，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科长！
宣传科科长！
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位子！
“我……我……”
他的嘴唇哆嗦着，激动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两只手下意识地在裤腿上死命地搓着，掌心全是汗。
“我能行吗？”
他声音干涩，充满了渴望，又带着深深的不自信。
“事在人为。”
林卫国的声音平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服力。
他伸出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为许大茂铺设着通往青云的阶梯。
“第一，从现在开始，多往市里的报社跑。别空着手去，带上咱们厂里的好烟好酒，跟那些笔杆子，那些记者，把关系给我处到位了。”
“让他们多写写咱们轧钢厂的正面报道，写咱们工人的奋斗精神。文章里，多出现几次你许大茂的名字，这叫舆论造势。”
许大茂听得眼睛越来越亮，呼吸都变得急促。
“第二，”林卫国继续指点，“光有笔杆子还不够，得有实打实的政绩。你回去跟你岳父娄半城商量一下。”
“让他以你的名义，或者你们夫妻俩的名义，出面捐建几座农村电影放映站。记住，要找那些偏远的、条件艰苦的村子。”
“这叫什么？这叫文化下乡，叫支援贫下中农，这是天大的功劳！”
林卫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到时候，报社有你的人脉，能给你写文章。下面有你捐建的放映站，这是谁也抹不掉的政绩。”
“人脉有了，政绩也有了。汤科长一提拔，这个位子，除了你，还能有谁？”
一番话，字字珠玑，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许大茂脑中所有闭塞的关窍。
他看着林卫国，眼神里除了感激，更增添了无以复加的敬畏。
这种布局，这种手段，他连想都不敢想！
“卫国……不，林处长！”
许大茂“噗通”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您就是我亲哥！这份恩情，我许大茂记一辈子！以后但凡有任何差遣，我万死不辞！”
林卫国只是淡淡一笑，抬手示意他坐下。
指点完许大茂，他的话锋猛然一转，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严肃。
他环视众人，目光如电，从刘海中、阎埠贵等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原本热烈的气氛，骤然冷却。
所有人都挺直了腰板，酒意全无，心中莫名一紧。
“各位，”林卫国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还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大家，也是警告大家。”
“随着咱们轧钢厂承担的军工项目越来越多，保密条例的执行力度，会提升到一个你们无法想象的高度。”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金属般的质感。
“从今往后，任何违规打探、议论、泄露生产信息的行为，哪怕只是在家里跟老婆孩子吹牛，都可能不再是简单的违纪处分。”
林卫国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是会被直接定性为，严重的政治问题！”
“甚至……”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可能被视为敌特行为！”
“敌特行为”四个字，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众人火热的头顶。
刘海中脸上的红光褪去，变得煞白。阎埠贵捏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整个西跨院，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清晰地意识到，轧钢厂的好日子，升官发财的机会，确实来了。
但悬在头顶的那把利剑，也变得更加锋利，更加致命。
一场风暴，正在工厂上空凝聚。
一场即将到来的，足以将无数人拖入深渊的重大危机，已然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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