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江风凛冽如刀。
云海市，跨江大桥之下，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被刺骨的寒意包裹，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陡然间，一股仿佛要将神魂碾为齑粉的剧痛，在他意识最深处轰然炸开！
“本帝……神魂未灭？”
沙哑低沉的自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出的、跨越万古的茫然。
他是陈凡。
曾独断仙界，俯瞰诸天，弹指间星辰生灭的北玄仙帝！
为勘破那至高无上的终极大道，于九天之上硬撼灭世神雷，与那冥冥中的禁忌存在血战三日三夜，终将其意志磨灭。
然，最后一丝仙元亦告枯竭，肉身与神魂在传说中的混沌寂灭神雷下，化作尘埃。
本应是永恒的寂灭，然而此刻，一段不属于他的、卑微而又短暂的尘世记忆，却如决堤洪流般，冲入他的脑海。
......
蓝星，龙国，云海市。
一个同样名为“陈凡”的少年，挣扎在世俗最底层的孤儿。
他与爷爷相依为命，靠着老人佝偻着背捡拾废品，供他读完了高中。
他很争气，一纸云海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本以为是通往光明的阶梯，迎来的却是将他打入深渊的连环噩耗。
一手将他拉扯大的爷爷，在一个雨夜，被一辆失控的豪车撞得血肉模糊，肇事者逃之夭夭，至今杳无音信。
青梅竹马的女友，在他最需要慰藉之时，却挽上一个富家阔少的手臂，用最冰冷的言语与他划清界限，眼神中满是鄙夷与不屑。
就连他与爷爷最后的栖身之所——那间破败的祖屋，也被一群地痞以一纸伪造的巨额赌债强行霸占。
少年也曾奋起反抗，换来的，却是无尽的羞辱。
冥冥之中，他感到一张无形的大手，正将他的人生玩弄于股掌，一步步推向深渊。
最终，万念俱灰的他，自这座跨江大桥纵身一跃，了却残生。
两段天壤之别的人生，在陈凡的识海中交织、碰撞，最终归于沉寂。
仙帝陈凡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亘古的沧桑。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具年轻的躯壳中，仍残留着那股冲天的怨气与不甘。
“也罢。”
他缓缓起身，拂去衣上尘土。
动作沉稳从容，与他这十八岁的年纪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仿佛一举一动，皆蕴含着镇压山河的韵律。
他抬首，望向那倒映着城市霓虹、波光粼粼的江面，声音平淡，却自带一种言出法随的威严。
“你我同名，亦算一桩因果。既承你身，你的仇，本帝来报。你的怨，本帝来平。”
“自此，我为陈凡。”
话音落下的刹那，盘踞在身体里最后一丝执念悄然消散，得到了解脱。
陈凡只觉周身一轻，彻底与这具凡胎合二为一。
他神念内视，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经脉淤塞，气血两亏，根基孱弱至极，比之仙界最低等的凡人奴仆，尚有不如。
更令他心头微沉的，是这方天地的法则。
灵气稀薄得近乎于无，对于任何修仙者而言，这都是一片绝灵之地，是天定的囚笼。
“灵气复苏前夜的末法时代么……”陈凡眸光幽深，瞬间洞悉了这颗星辰的本质，“也好，于废墟中重建神殿，于枯寂中静待惊雷。待大世降临，本帝自当重回巅峰。”
区区困局，于他而言，不过是弹指可破的微末尘埃。
他无视周遭阴冷，盘膝而坐。一部足以令诸天神魔都为之疯狂的无上玄功——《太初混沌诀》，于识海中缓缓流转。
此法乃他证道仙帝之基，可于虚无混沌中，强行摄来一丝本源灵气！
“凝！”
一声轻喝，陈凡的身体化作一个吞噬灵气的黑洞。
方圆数里之内，那些稀薄得可怜的游离灵气，化作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涓流，疯狂涌入他体内！
一夜无话。
……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
桥下的陈凡缓缓睁开双眼，一道精光一闪而逝。他呼出一口悠长的浊气，那气息在清晨的微光下，竟凝成一道淡淡的白线，久久不散。
一夜之间，他己跳过寻常修士需要数年苦修的炼体阶段，首接引气入体，踏入了炼气一层！
身上下因为伐毛洗髓而排出的一层油腻污垢，散发着腥臭。
他走到江边，深度清洗了一下，虽然衣衫依旧破旧，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己天翻地覆。
少年的迷茫与怯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古井无波的深邃。身形依旧单薄，站姿却如渊渟岳峙，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度。
但是他现在身无分文，当务之急，是解决生计问题。
凭着记忆，陈凡走进了一家路边的小餐馆，点了一碗最便宜的牛肉面。
他吃得很慢，并非品味，而是在脑中推演未来的每一步棋。
就在这时，餐馆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都他妈给老子蹲下，抢劫！”
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大汉，手持一把明晃晃的砍刀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小弟。
食客们顿时发出一片惊呼，纷纷抱头蹲下，生怕惹祸上身。
唯有角落里的陈凡，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依旧慢条斯理地挑起一根面条。
于他眼中，这几人不过是聒噪的蝼蚁，只要不主动前来赴死，他甚至懒得看上一眼。
然而，蝼蚁，总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光头大汉扫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处变不惊的少年身上。
他狞笑一声，觉得这小子是个不错的立威对象。
“小子，挺狂啊？”
他提着刀，一步步走向陈凡，想用他来杀鸡儆猴。
陈凡依旧没看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滚开。”
“嘿，找死！”
光头大汉勃然大怒，挥起砍刀就朝陈凡的头顶劈来，他倒是没想杀人，只是想吓唬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可他的刀，终究没能落下。
陈凡头也未抬，右手依旧握着筷子，左手却快如闪电般探出，后发先至。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他的五指精准无比地扣住光头大汉持刀的手腕，微微一旋。壮汉的手腕顿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对折，砍刀“当啷”落地。
“啊——！”
杀猪般的惨嚎响彻整个餐馆。
不等他反应过来，陈凡己经站起身，一记手刀轻轻切在他的脖颈。光头大汉眼白一翻，庞大身躯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另外两个小混混吓得魂飞魄散，刚想逃跑，却被陈凡随手抄起的两根筷子射中膝盖。
“噗！噗！”
两声闷响，两人惨叫着跪倒在地，膝盖骨己被洞穿，鲜血淋漓。
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石火之间。
满屋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衣着破旧、神情淡漠的少年，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片刻后，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随即掌声雷动。
“好样的，小伙子！”
“太厉害了！”
“高手！这是真正的高手啊！”
对于周围的赞叹，陈凡充耳不闻。
他坐回原位，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准备继续吃那碗己经有些凉了的面。
就在此时，一个温和沉稳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这位小兄弟，身手不凡，在下陆承烨，可否冒昧结交一番？”
陈凡抬眼，看到一个穿着得体、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正微笑着看着他。
男人虽然在笑，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探究。
陈凡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陆承烨也不尴尬，自顾自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兄弟若不嫌弃，可否赏光，由我做东，我们换个地方详谈？”
陈凡看了一眼碗里的面，又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点了点头：“可。”
他确实饿了。
陆承烨大喜过望，立刻带着陈凡离开了这家小餐馆，来到附近一家名为“御景轩”的五星级酒店。
奢华包厢内，山珍海味一一呈上。
陆承烨姿态放得很低，亲自为陈凡斟茶，这才缓缓道出自己的身份。
他是云海市陆家的旁系子弟，陆家以医药起家，如今己是云海市的商业巨擘之一，势力盘根错节。
然而，他因为天资平庸，又是旁系子弟，在家族中备受排挤，举步维艰。
“陈凡小兄弟，”陆承烨的目光灼灼，“实不相瞒，我见你身手超凡，绝非常人。陆某正值用人之际，若小兄弟愿意助我，我愿奉上重金，并许诺，将来我在陆家所得的一切，都有小兄弟的一份！”
这是在招揽。
陈凡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动作优雅，与他一身的廉价衣物格格不入。
他看着陆承烨，眼神平静如水。
“我，从不受人驱使。”
短短一句话，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陆承烨脸上的笑容一僵，心中却更加确定，眼前这个少年，绝对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
寻常少年高手，听到金钱与权力的许诺，怎会如此淡然？
他连忙补救道：“是陆某唐突了。只是……只是实在钦佩小兄弟的风采。”
陈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然道：“这一餐，算你我结下一桩因果。我可以为你出手一次，事了之后，因果两清。”
仙帝的因果，岂是凡尘一饭所能承载？他不喜欠人分毫。
陆承烨先是一愣，随即狂喜涌上心头！
虽然没能将此人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但能得到他一次出手的承诺，这己经是天大的收获！
他知道，像陈凡这样的奇人，一次承诺，便重如泰山！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陆承烨“激动地站了起来。
陈凡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部从地摊上淘来的、老旧的按键手机。
“我的号码是...”
一顿饭结束，陈凡没有丝毫留恋，起身便走。
陆承烨恭敬地将他送到酒店门口，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自己今天遇到的，不是一头猛虎，而是一条潜于深渊的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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