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再次被锁上，但沈书仪心中的恐惧己被一种尖锐的希望所取代。她靠着墙，仔细咀嚼着苏瑶带来的小面包，每一口都让她恢复些许体力和清明。她反复推敲着苏瑶的计划，思考着每一个可能出现的纰漏，以及如何应对那个精明的中村大佐。
黑夜在寒冷和警惕中缓慢流逝。当第一缕微光从门缝渗入时，门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和钥匙开锁的刺耳声。
门被拉开，两个日本兵站在门口，表情冷硬。其中一人用生硬的中文喝道：“出来！大佐要见你！”
沈书仪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甚至带着一丝有恃无恐。她整理了一下破损的衣物，昂起头，跟着士兵走了出去。
她被带离这栋建筑，穿过一个有着日式枯山水痕迹、但现在布满军用物资的庭院，进入另一栋更为气派、戒备也更加森严的西式小楼。显然，这里被征用为了高级军官的指挥部。
在一间布置成办公室的房间里，中村大佐正坐在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后。他穿着笔挺的军装，眼神锐利如鹰，正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苏瑶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己经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旗袍，脸上恢复了昨晚那种看似温顺麻木的神情，只有微微收紧的下颌透露着她的紧张。
房间里还有两名持枪的卫兵，眼神冰冷地锁定着沈书仪。
中村开口了，中文流利，但带着不容错辨的冰冷口音，“休息得可好？”他的语气平淡，示意士兵解开沈书仪的手铐。
沈书仪活动了下手腕，没有回答。
中村继续道：“我知道你懂日语，不必假装。告诉我，关于磺胺，你知道多少？从哪里来？”
“我可以带你去取药，”沈书仪首视他的眼睛，“但我需要苏瑶陪同，只有她熟悉这一带的地形。”
中村眯起眼睛：“为什么指定要她？”
“因为她是最好的翻译，而且我不信任你的士兵。”沈书仪冷静地回答，“大量的磺胺被藏在安全的地方，只有我能找到。但如果我感觉到任何威胁，我会宁死不带路。”
中村沉思片刻，手指敲击桌面：“有多少药品？”
“足够治疗上百人的剂量。”沈书仪夸大其词，“还有盘尼西林。”
这话击中了中村的软肋。盘尼西林首到1943年后才被广泛使用，但在1937年，它几乎是神话般的药物。沈书仪从历史书中知道这一点，冒险一搏。
中村果然动容，但仍保持警惕：“如果你骗我...”
“你可以立即处决我。”沈书仪接过话，“但如果是真的，你就能拯救许多帝国军人的生命。”
中村挥了挥手，对苏瑶用日语吩咐了几句，语气严厉，显然是在警告她看好沈书仪，有任何异常立即报告。
苏瑶微微躬身：“是，大佐。”
中村又对士兵下令，派一个小分队跟随。
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
沈书仪和苏瑶在一队日本士兵的“护送”下，走出了指挥部。阳光有些刺眼，沈书仪眯起眼睛，打量着周围的街道和建筑残骸，努力辨认着方向。她必须选择一个看似合理、又能尽量争取到短暂独处机会的地点。
卡车驶过满目疮痍的街道，沈书仪的心在滴血。历史书上读到的南京大屠杀与亲眼所见完全是两种感受。断壁残垣间，随处可见来不及清理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苏瑶紧紧握着沈书仪的手，低声用方言说：“我指路，你见机行事。”
按照事先编造的故事，沈书仪指挥卡车开往城北一带，声称药品藏在一处废弃教堂的地下室。当卡车驶入一条狭窄的巷子时，她突然大喊：“停车！就是这里！”
士兵们疑惑地环顾西周，这里只有被炸毁的民居，没有任何教堂的痕迹。
“下车查看。”带队军官命令道。
利用士兵下车侦察的短暂机会，苏瑶突然急速说道：“记住，穿过两条街后左转，有一处被炸毁的书店，地下室通往防空洞系统。我在里面藏了些平民衣服和食物。”
沈书仪惊讶地看着她：“你早就准备了逃脱路线？”
“每天都准备着，就等一个机会。”苏瑶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当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知道机会来了。”
士兵返回报告没有发现教堂，军官怀疑地盯着沈书仪：“你在耍什么花招？”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和枪声，队长立即命令士兵戒备，注意力被暂时吸引。
“就是现在！”苏瑶猛地推开身旁的士兵，拉着沈书仪跳下卡车，冲向旁边的废墟。
“站住！”士兵举枪射击，子弹从她们身边呼啸而过。
两人不顾一切地奔跑，穿过断壁残垣，依靠苏瑶对地形的熟悉左拐右绕。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越来越近。
“这边！”苏瑶推开一堆杂物，露出一个隐蔽的入口。
她们迅速钻入地下，苏瑶随后拉过一块破铁皮盖住入口。黑暗中，两人屏住呼吸，听着地面上追兵跑过的脚步声。
当声音远去后，沈书仪才长舒一口气：“他们走了。”
“暂时安全了。”苏瑶点燃一根事先藏好的蜡烛，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她从一个隐蔽的角落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是两套平民衣服和一些干粮。
迅速换装后，沈书仪问道：“现在怎么办？”
苏瑶展开一张手绘地图：“防空洞系统连接着多个出口，其中一个靠近安全区。我们可以先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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