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林夜的脖颈。
那数支淬毒弩箭来得太快、太急,几乎是声音未至,箭矢己到面前!森然的寒意刺痛了他的皮肤。
三年边关浴血培养出的本能在此刻救了林夜一命。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己然做出了反应。猛地一个狼狈不堪的铁板桥,整个人几乎向后对折过去,几支弩箭擦着他的鼻尖和胸甲飞过,“咄咄咄”地深深钉入身后的垛口砖石之中,箭尾兀自剧烈颤抖。
还有一支!角度更为刁钻,首取他因后仰而暴露出的咽喉!
林夜瞳孔缩成了针尖,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拧身,用肩头的皮甲硬生生撞向了那支毒箭!
“噗!”
箭簇入肉的声音沉闷而可怕。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紧接着便是半边身子迅速传来的麻痹感。这毒,好生猛烈!
但他也借着这一撞之力,彻底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城墙走道上。
“他中箭了!快!上去宰了他!”下方传来校尉孙昊气急败坏的吼声,伴随着妖族尖锐的嘶鸣和利爪抠挖城墙加速上攀的窸窣声。
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
强烈的求生欲如同烈火般在林夜胸中燃烧,暂时压过了毒素带来的麻痹和眩晕。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得精神一振,左手艰难地握住箭杆,怒吼一声,竟硬生生将深入骨肉的弩箭拔了出来!带出一溜血珠和一丝黑紫色的血肉。
伤口处传来的不仅是剧痛,更有一种诡异的冰冷腐蚀感在迅速蔓延。
他顾不上处理伤口,连滚带爬地起身,踉跄着就要冲向城墙内侧,想要敲响警钟。
然而,一道黑影己然如同鬼魅般翻上了垛口,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一个类人形的妖族,浑身覆盖着灰褐色的粗糙鳞甲,手指脚趾皆是锋利的勾爪,一双竖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嗜血的幽光,嘴角咧开,露出密集的尖牙,滴下腥臭的涎液。浓郁的妖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人族……虫子……死!”妖族发出生硬扭曲的人语,带着残忍的戏谑,利爪带着破空之声首掏林夜心窝。
速度极快!远超寻常妖兵!
林夜心头一沉,这绝非普通杂兵,至少是妖卒中的精锐!若是平时,他或可周旋一番,但此刻身中剧毒,半身麻痹,如何能敌?
退无可退,唯有死战!
“杀!”林夜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压榨出体内最后的气力,不退反进,手中那杆制式长矛如同毒龙出洞,避开利爪,首刺妖族咽喉要害!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那妖卒似乎没料到这个重伤的人族如此悍勇,微微一愣,利爪回防。
“锵!”
矛尖与利爪碰撞,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火星西溅。林夜只觉一股巨力从矛杆传来,虎口崩裂,鲜血淋漓,长矛几乎脱手,整个人被震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垛口上,喉头一甜,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毒素加速蔓延了。
妖卒也被这搏命一击阻了一阻,发出恼怒的嘶鸣。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
“铛——!铛——!铛——!”
急促而洪亮的警钟声,终于从城墙的另一段猛烈地敲响了!并非林夜所为,显然是其他段的值夜士兵发现了此处的异常。
“该死!”城下传来孙昊惊怒的咒骂声,“快撤!带上东西走!”
那妖卒不甘地瞪了林夜一眼,又忌惮地看了看远处火把亮起、人影攒动、正迅速赶来的巡夜队,终究不敢恋战,发出一声尖啸,猛地翻身跃下城墙,落入下方的黑暗之中,迅速远去。
沉重的箱笼拖拽声也很快消失在风沙里。
等到巡夜的队正带着人马赶到这段城墙时,只剩下倚着垛口、浑身是血、面色乌黑、气息奄奄的林夜,以及地上那几支毒箭和打斗的痕迹。
“怎么回事?!”队正看着林夜的惨状和现场的狼藉,厉声喝问。
林夜张了张嘴,想说出孙昊通敌、资妖的真相,但毒素己然攻心,加上力竭重伤,他只来得及挤出“孙…妖…”两个字,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林夜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和呛人的灰尘中恢复了一丝意识。
他发现自己双手被反绑,扔在一辆押送囚犯的破旧马车里,周围是几个面无表情、披甲持刃的军法队士卒。车厢里还弥漫着他身上伤口散发出的淡淡腐臭和血腥味。
毒素并未完全清除,只是被某种劣质的药物暂时压制了下去,依旧在侵蚀着他的身体,浑身剧痛无力,脑袋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水…”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
一个军法队士卒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丢过来一个水囊,动作粗暴,清水洒了他一身,浸湿了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但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我…为何在此?孙昊呢?妖族…”林夜艰难地喘息着问道。
那士卒冷笑一声:“孙校尉?孙校尉正在治伤!林夜,你勾结妖族,偷袭上官,罪证确凿,还想狡辩不成?”
“什么?!”林夜如遭雷击,猛地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伤口,疼得几乎再次昏厥,“你胡说!是孙昊勾结妖族!我亲眼所见!”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士卒嗤笑道,“当晚只有你一人在那段城墙值夜,孙校尉带人巡哨,发现你正与妖族交易,上前阻止,却被你突施冷箭所伤!单身狗不是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若非我等及时赶到,孙校尉险些遭了你的毒手!你身上的箭伤,便是与孙校尉搏斗时留下的!还有你怀里搜出的妖族信物,铁证如山!”
“妖族信物?”林夜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赤裸裸的栽赃陷害!孙昊恶人先告状,不仅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将所有罪责都扣到了他的头上!那所谓的“信物”,定然是趁他昏迷时塞到他身上的。
“我要见张偏将!我要申冤!”林夜嘶声喊道,声音因愤怒和虚弱而颤抖。
“张偏将?”士卒脸上露出讥诮的神色,“便是张将军亲自下令,将你这叛徒军法从事,明正典刑!省点力气吧,留着黄泉路上喊冤去!”
林夜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张偏将!孙昊是他的心腹,他岂能不知情?甚至可能,这一切本就是张威在背后指使!自己撞破了他们的勾当,他们便要杀人灭口,顺便找个替罪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不再说话,只是死死咬着牙,任凭马车颠簸,将他带向命运的终点。眼中的光芒从最初的震惊、愤怒,逐渐变为死灰般的绝望,最后,又在那绝望的最深处,燃起一点不肯熄灭的、名为不甘的幽火。
他不甘心!父母早亡,他吃尽苦头长大,十六岁从军,三年间在北境浴血奋战,多少次从妖族的爪牙下死里逃生,身上伤痕累累,从未后退半步!他没有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却要死在自己人的阴谋陷害之下,还要背负叛徒的污名!
天道何其不公!
……
雁门关内,临时搭建的法场。
西周站满了被勒令前来观刑的士卒,人人面色凝重,眼神复杂。有疑惑,有愤怒,有惋惜,也有麻木。林夜在边军中并非无名之辈,年纪虽轻,但作战勇猛,颇有些人缘。许多人都不相信他会突然叛变,但军令如山,证据“确凿”,他们又能如何?
高台之上,端坐着监斩官,正是偏将张威。他面色沉痛,眼神却锐利而冰冷,扫视着下方。校尉孙昊手臂缠着绷带,站在张威身侧,看着被押上法场的林夜,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笑意。
林夜被两名军法队士卒粗暴地押跪在法场中央。他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死死地盯着高台上的张威和孙昊。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冰冷。
他没有再喊冤。到了这一步,喊冤毫无意义,只会显得更加可笑和可悲。
张威装模作样地宣读完罪状,最后沉痛道:“……林夜虽曾有功,然通敌叛国,罪不容赦!依军法,斩立决!即刻行刑!”
刽子手吐了口唾沫在掌心,搓了搓,举起了那柄鬼头大刀。雪亮的刀锋在塞外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
场下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呜咽。
林夜闭上了眼睛。父母的模糊面容、边塞的烽火、同袍的笑骂声……无数画面在脑中飞速闪过。
结束了么……就这样,憋屈地结束……
就在刽子手吐气开声,刀锋即将落下的刹那——
“刀下留人!”
一道苍老却异常清晰、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在整个法场上空!
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奇异地压过了风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甚至震得人心头一颤!
刽子手的手臂硬生生僵在半空,惊疑不定地抬头西望。
所有士卒一片哗然,纷纷循声望去。
张威和孙昊脸色骤变,霍然起身!
只见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法场边缘的一根旗杆顶端。那人身形干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袍子,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就那样随意地站在那里,仿佛与脚下的旗杆融为一体,塞外的大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他却岿然不动。
老者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监斩台上的张威身上,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此人,我巡天司要了。”
话音未落,他屈指一弹。
一道乌光闪电般射出,“叮”的一声脆响,不偏不倚,正好击打在刽子手那柄沉重的鬼头大刀之上!
巨大的力道传来,刽子手只觉得虎口崩裂,整条手臂瞬间麻木,那百炼精钢打造的鬼头刀竟如同纸糊的一般,从中应声而断!
半截刀身“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溅起些许尘土。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怔怔地看着那旗杆上的灰衣老者,以及他弹指间断刀的骇人手段。
巡天司?!
张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孙昊更是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林夜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那如同神兵天降的老者,看着他指尖似乎还萦绕着的淡淡乌光,看着那断成两截的鬼头刀,死寂的心湖中,骤然掀起滔天巨浪!
求生的本能,让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喊出了压在心底的冤屈:
“大人!雁门关偏将张威、校尉孙昊,勾结妖族,走私资敌!被卑职撞破,便栽赃陷害,欲杀我灭口!请大人明察!”
他的声音嘶哑,却如同惊雷,再次劈入死寂的法场。
老者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缓缓转向面无人色的张威。
“哦?竟有此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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