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曦端坐于藩王府会客厅的主位之上。
一名丫鬟小心翼翼地为她奉上了一杯新沏的清茶。
茶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她平静无波的面容。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一名守门的丫鬟快步走了进来，躬身禀报道。
“启禀世子妃，府外有一位自称是您妹妹的苏二小姐求见。”
苏云曦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帘也未曾抬起。
“让她进来。”
她的声音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很快，一个身穿鹅黄色罗裙的娇俏少女，便在一众丫鬟仆妇的簇拥下，如同众星捧月般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苏云曦的庶妹，苏雨柔。
苏雨柔生得一副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柳叶眉，杏核眼，肌肤赛雪，走起路来莲步轻摇，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一进门，目光便迅速地在厅内扫了一圈。
当她看到安然无恙端坐在主位上的苏云曦时，那双水汪汪的眼眸深处，极快地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与怨毒。
但这丝情绪只出现了一瞬间，便被她用一种恰到好处的惊喜与关切完美地掩盖了过去。
“姐姐。”
苏雨柔快走几步，声音里带着一丝仿佛喜极而泣的颤音。
她走到苏云曦的面前，伸出那双柔若无骨的手，便要去拉苏云曦放在桌上的手。
苏云曦的身体极其自然地向后微微一靠，避开了她的碰触。
苏雨柔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她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受伤与委屈。
她收回手，用丝帕轻轻按了按自己那微微泛红的眼角。
“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苏云曦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姿态楚楚可怜。
“昨日听闻王府里出了事，妹妹担心了一整夜，生怕姐姐受了什么委屈。”
她说话的声音柔柔弱弱，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对姐姐的关怀备至。
周围侍立的丫鬟们看着她这副模样，眼神中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同情与好感。
苏云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她拿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苏雨柔见她不为所动，眼底的阴霾又加深了一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忽然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两人和身边几个丫鬟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姐姐，妹妹知道你心里苦。”
“外面那些人传得沸沸扬扬，都说……都说世子爷的病，是因为你……是因为你的八字太硬，冲撞了世子爷。”
她的话说得含含糊糊，却又精准地将最恶毒的指控传递了出来。
克夫。
这是一个能彻底毁掉一个女人名声的罪名。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云曦的脸色。
同时，她还用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扫向了周围那几个竖着耳朵偷听的丫鬟。
那几个丫鬟在听到她的话之后，脸色果然都微微变了。
她们看向苏云曦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异样和疏离。
苏雨柔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隐藏在关切表情之下的得意弧度。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要让所有人都认为，苏云曦就是一个不祥的灾星。
“父亲也为这事愁白了头，特意让妹妹来瞧瞧你，看看你有没有受委屈。”
苏雨柔继续用她那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说着最诛心的话。
“姐姐你放心，就算所有人都误会你，妹妹也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就在苏雨柔说话的时候，一阵若有似无的甜香，从她的身上飘散开来，萦绕在苏云曦的鼻端。
这股香气初闻时极淡，带着一股清甜的花果气息，十分怡人。
但苏云曦的眉头，却在闻到这股香气的瞬间，微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
她将手中的茶杯缓缓放回了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她终于抬起眼帘，正眼看向了对面那个还在演戏的庶妹。
“妹妹今日用的熏香，倒是别致。”
苏云曦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地转换了话题。
苏雨柔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衣袖闻了闻。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娇羞的笑容。
“姐姐说笑了，这只是寻常的百花香罢了，是妹妹自己调配着好玩的。”
“是吗？”
苏云曦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让人心底发寒的冷意。
“百花香里，会用到月见草，醉仙藤，还有……七情花了？”
随着苏云曦口中每说出一种植物的名字，苏雨柔脸上的血色便褪去一分。
当她听到最后“七情花”三个字的时候，那张原本娇俏柔美的脸蛋，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端着茶杯的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周围的丫鬟们虽然听不懂这些花草的名字，但她们却能清晰地看到苏雨柔脸上那骤然变化的惊恐表情。
苏云曦完全无视了她的惊骇，继续用一种不疾不徐的语调说道。
“这几种东西混合在一起，确实能散发出令人愉悦的香气。”
“但它真正的作用，是能轻微地影响人的神智，让闻到这股香气的人，不知不觉地对你产生好感，甚至……言听计从。”
苏云曦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苏雨柔的心上。
苏雨柔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她那双杏核眼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慌。
她怎么会知道。
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秘方。
这个方子是她从一本南疆古籍上偶然得到的，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妹妹年纪轻轻，就懂得用这种下作的媚上之术。”
苏-云曦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双清澈的眸子死死地锁住了苏雨柔那张己经毫无血色的脸。
“就是不知道，妹妹费尽心机，是想迷惑哪家的公子呢？”
苏云曦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如刀，话锋一转，声音也陡然变冷。
“还是说，父亲的书房里，最近也时常能闻到这股‘别致’的香气？”
这句话，如同九天之上的一道惊雷，在苏雨柔的耳边轰然炸响。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柔弱。
“我……我没有。”
她慌乱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过仓促，膝盖狠狠地撞在了身前的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茶几上的茶杯被撞得翻倒在地。
“啪啦。”
一声脆响，瓷器碎裂了一地。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她却像是毫无所觉。
苏雨柔的脸上己经再也没有了丝毫的镇定和伪装，只剩下被戳穿秘密后，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慌和狼狈。
在周围下人们那惊愕莫名的注视下，她像是躲避瘟疫一般，连一句场面话都顾不上说，转身就向着客厅门外跌跌撞撞地跑去。
苏雨柔惊慌失措，狼狈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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