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尔的道谢真诚而沉重，简明月示意他坐下，“我需要再仔细检查一下你目前的精神状态。”
男人微微一怔，顺从地坐回椅子上，身体依旧有些僵硬。
明月指尖再次凝聚起柔和的精神力，这一次，她的探查更加深入细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缓缓沉入尤尔那刚刚经历剧烈变化的精神图景。
片刻后，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污染值确实降下来了，异化特征也在消退，这是好事。”她收回手，语气却带着一丝凝重，“但是，你的精神图景本身…破碎得很严重。就像一面被强行粘合起来的镜子，布满了裂痕，根基非常脆弱，这是长期被高强度污染侵蚀，又缺乏正确疏导和滋养的结果。”
她看向尤尔，眼神认真：“如果只满足于降低污染值，而不修复这些深层损伤，一旦受到刺激，或者环境中的污染浓度再次剧烈波动，你很可能会被再次反噬，甚至…导致精神图景彻底崩溃。”
尤尔的心猛地一沉，刚刚升起的希望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脸色微微发白。
“所以，”明月继续道，语气坚定起来，“这段时间，你需要每天接受一次巩固性的净化和精神滋养，别怕，过程会更温和，重点是修复你的图景损伤，稳固现有成果，不能中断，你需要完全配合。这既是为了确保你的状态稳定，也是为后续给其他人净化积累更安全可靠的经验。”
尤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郑重地点头：“我明白，一切听从您的安排。谢谢您，简向导。”
她本可以只做到第一步，但她看到了更深层的问题，并愿意承担更繁琐的责任。
讨论完尤尔的情况，话题自然回到了那个引人瞩目的决定——取消黑塔的净化名额。
“对于塔里其他的哨兵，”明月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分析的语气，“现在的信任基础太薄弱，敌意也未完全消除，我需要你理解，我不是圣人，没办法做到求他们来接受我的净化。而且，来得太容易，他们未必会珍惜，甚至认为这是我该做的事情。”
她顿了顿，“当然，取消净化名额是暂时的，这是一种限制，也是一种…饥饿营销。”
这个词让在场的几人都愣了一下。
“让他们每天都能看到，”明月解释道，目光扫过众人，“尤尔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异化特征持续消退，精神逐渐稳定，能够清晰地沟通，处理事务。而他们自己，却还在和无处不在的精神污染作斗争，在痛苦和疯狂的边缘挣扎，顶着越来越严重的异化特征，看不到尽头…”
“这种强烈的对比和漫长的等待，”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会慢慢消磨掉他们的盲目敌意，逐渐转变为一种焦躁的需求和后悔，他们会开始反思自己之前的挑衅行为，会担心自己是否因为之前的冒犯而失去机会…他们会开始，争先恐后。”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
“噗嗤…”雷克斯第一个没忍住，嘿嘿笑了出来，他凑近明月，浅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戏谑和惊奇，“明月，没看出来啊…你挺坏啊…杀人诛心啊这是！”
明月斜睨了他一眼，“还行吧，也就跟你差不多，第一次精神净化就能引发结合热的哨兵，也就你了。当时你还没异化特征，这些哨兵的感觉只会比你更敏感，这不是坏，这是自我保护，懂吗？”
“咳咳咳…”雷克斯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弹开些许，眼神飘忽，摸着鼻子讪讪地转过头去，嘴里含糊地嘟囔，“那…那是个意外…”
一旁的尤尔看着这两人之间的互动，原本沉重的心情莫名轻松了一丝，一首紧绷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维克多坐在旁边的桌子前，正在处理凯德发来的十三区公文，余光微不可察地扫了明月一眼，看见两人的互动，眼神柔和了些许。
他对明月的策略，向来是默许且支持的。
正事和短暂的插曲都结束后，尤尔再次郑重地向明月道谢，然后告辞离开，返回自己的房间；他的脚步比来时明显轻快了许多，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合金门无声滑闭，将外界的纷扰暂时隔绝。
住所内恢复了之前的氛围，维克多坐在光屏前，修长的手指快速敲击，他在进一步完善针对尤尔的每日巩固净化方案，同时开始初步筛选，后续可能适合的净化目标名单。
里昂在开放式厨房区安静地忙碌着，空气中渐渐弥漫开食物加热后的简单香气。
雷克斯像一块人形软糖，笑嘻嘻地蹭到明月坐的单人沙发旁，非要挤着坐下，沙发本就不大，他几乎大半身子都赖在了明月身上，脑袋还试图往她颈窝里蹭。
“起开，重死了。”明月嫌弃地用手推了推他的脑袋，没推动。
“不要…我结合热了，需要贴贴充电…”雷克斯嘟囔着，反而赖得更紧，手臂环住她的腰，像个大型挂件。
明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由他去，一边复盘对尤尔的净化过程，一边承受着身上这份沉甸甸的“甜蜜负担”。
她的目光扫过客厅：默默规划一切的维克多；安静做饭的里昂；还有这个赖在自己身上的雷克斯…
突然，蓝星一句经典台词映入脑海中：我只是想给每个男人一个家…有什么错？
这念头让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摇摇头，把这过于跳跃且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开，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
而在黑塔下层的公共区域，气氛的确在悄然发生变化。
食堂里，窃窃私语的内容悄然变了调。
“看…尤尔今天脸色好像又好了一点…”
“他脸上的那些鳞片…是不是几乎看不见了？”
“他刚才跟我说话，思路很清晰，不像以前有时候会走神…”
“但...没有净化名额了...”
“啧…早知道那天就不…”
“你说…现在去道歉还来得及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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