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辰的声音低沉，打破了工作室里因那通越洋电话而凝固的空气。他将保温袋放在工作台上，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顺路带了一份宵夜。
“新的。热的。”
苏晚星转过身，看着他。黑暗中，他的轮廓被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微光勾勒得有些模糊，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一点幽蓝的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目光的落点，正停留在自己脸上。
那句“新的。热的。”，像是在回应她之前那句挑剔的“面凉了，坨了”，又像是在……笨拙地示好。
L的话还在耳边回荡，那个孤独而偏执的少年形象与眼前这个沉稳冷峻的男人重叠在一起，让她心头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
就在这时——
“啪！”
一声轻微的爆裂声从头顶传来，紧接着，整个工作室瞬间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所有仪器的运行声、空调的嗡鸣声戛然而止，只有窗外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骤然变得清晰起来。
停电了。
苏晚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睛在瞬间的失明中努力适应着黑暗。她听到顾宴辰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别动。”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比平时更低沉，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镇定，“可能是线路故障。我去看看总闸。”
她听到他摸索着向前走的脚步声，然后是墙壁上电箱盖被打开的声音。片刻后，他走了回来。
“整层楼都跳闸了，应该是暴雨导致的短路。物业正在抢修，需要时间。”他简单汇报情况，语气平稳。
黑暗中，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她能清晰地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雨水的湿意，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不容忽视的热度。
空间仿佛被无限压缩，这个她待惯了的工作室，突然变得陌生而狭小，充满了某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张力。
“冷吗？”他忽然问。停电后，空调停止运转，雨夜的温度渗透进来，确实带着一丝凉意。
“还好。”苏晚星低声回答，下意识地抱了抱手臂。
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披到了她的肩上，动作有些僵硬，却不容拒绝。是他刚才脱下来搭在手臂上的那件。
“穿着。”他的声音近在耳畔，气息拂过她的发梢。
苏晚星没有拒绝，拉紧了外套。外套上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她与周围的寒意隔开，却也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他的存在。
两人沉默地站在黑暗里，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变得清晰可辨。
“刚才……”顾宴辰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犹豫，“是不是有电话找你？”
苏晚星的心猛地一跳。他听到了？还是猜到了？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谁？”他问，语气听起来尽量随意，但那细微的紧绷感却没有逃过苏晚星的耳朵。
她沉默了几秒。L的那些话在她心里翻涌。道歉，澄清，还有那句“他心里早就有了人”……
黑暗中，似乎更容易鼓起勇气。
“是L。”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身旁的呼吸声似乎停滞了一瞬。空气凝固了。
然后，她听到他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压抑的冷厉：“她找你干什么？说了什么？”
那语气里的戒备和几乎要溢出来的不悦，让苏晚星莫名地……安心了一点。
“她道歉。”苏晚星轻声说，“为当年照片的事，也为可能造成的误会。”
顾宴辰沉默着，像是在判断她话里的真伪，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她还说……”苏晚星顿了顿，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你心里早就有了人。虽然可能再也见不到，但那不代表位置可以空出来。”
这句话说完，黑暗中陷入了更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晚星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响亮得几乎要震破耳膜。她不敢想象顾宴辰此刻的表情。
许久，久到苏晚星几乎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才终于发出声音，嗓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磨过：
“她……多嘴。”
西个字，带着懊恼，带着一丝被戳破心事的狼狈，却没有任何否认。
苏晚星的心脏像是被温水浸泡着，缓缓地舒展开来。一种酸涩又滚烫的情绪涌上眼眶。
原来是真的。
那些她曾以为的冷漠、忽视、背弃，背后藏着的，是这样一份沉重到近乎偏执的、从未动摇过的坚守。
黑暗中，她感觉到顾宴辰向她靠近了一步。
他的气息更近了，温热地笼罩下来。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甚至能听到他同样有些失序的心跳声。
“苏晚星。”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郑重，“那五年，我……”
“我知道。”苏晚星打断了他。她忽然不想再听那些沉重的、充满伤痛的解释了。L的电话己经将最重要的部分填补完整。剩下的细节，她可以慢慢去拼凑，却不想在此刻，在这个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再次撕开他或许从未愈合的伤口。
她深吸一口气，在黑暗中，凭着感觉，缓缓抬起手，轻轻抓住了他衬衫的袖口。
指尖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和布料下紧绷的小臂肌肉。
顾宴辰的呼吸猛地一窒，身体瞬间僵住。
苏晚星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僵硬，甚至能感觉到他细微的颤抖。她抓紧了他的袖口，没有放开，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
“顾宴辰，排队太慢了。”
黑暗中，她听到他倒抽一口凉气。
下一秒，她感觉到他猛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但那颤抖却更加明显。
“你……”他的声音紧绷到了极致，像是在拼命克制着什么即将失控的东西，“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苏晚星没有退缩，尽管手腕被攥得生疼，尽管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我说，我不想等你排队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猛地向前一拽！
天旋地转间，她撞进了一个滚烫而坚硬的胸膛。有力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紧紧环住她的腰背，将她死死地按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的心跳声如同擂鼓，重重地敲击着她的耳膜，急促而狂乱。他滚烫的呼吸灼烧着她的颈侧，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压抑和……失控的渴望。
苏晚星僵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这个拥抱太用力，太强势，带着一种蛰伏了太久、一旦破闸便无法收拾的汹涌情感，几乎让她窒息。
“苏晚星……”他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声音闷在她的肌肤上，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别再耍我了。”
这句话，不像是在命令，更像是在……哀求。
苏晚星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酸涩得发疼。她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回抱住了他紧绷的脊背。
感觉到她的回应，顾宴辰的身体猛地一震，抱得她更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两人在黑暗中紧紧相拥，听着窗外越来越急的雨声，和彼此失控的心跳声。所有的隔阂、误解、伤痛，似乎都被这个用力到近乎野蛮的拥抱暂时碾碎。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下去。
就在这时——
“嘀”的一声轻响，头顶的灯管闪烁了几下，骤然亮起！空调重新开始运转，发出轻微的嗡鸣。
刺眼的光线瞬间驱散了所有黑暗，也照亮了工作室里紧紧相拥的两人。
苏晚星被光线刺得眯起了眼，下意识地想推开他。
顾宴辰却依旧死死抱着她，没有松手。他微微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因为不适应光线而微微眯起，眼底翻涌着尚未平息的、浓稠得化不开的激烈情绪，牢牢地锁着她。
灯光下，他看到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的眼角，也看到自己西装外套滑落在地，看到她被他攥得发红的手腕。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手臂的力道微微松懈，却依旧没有放开她，只是稍稍拉开一点距离，目光沉沉地审视着她，声音依旧沙哑：“你刚才说的话，还作数吗？”
苏晚星看着他被灯光照亮的脸，看着那双不再掩饰任何情绪的眼睛，心跳依旧很快。
她轻轻点了点头。
顾宴辰的眼底瞬间像是炸开了万千星光。他猛地低下头，滚烫的唇瓣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精准地俘获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迟到了太久的吻。
充满了掠夺的气息，却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像是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终于遇到了甘泉，急切、疯狂，却又小心翼翼，生怕这只是一场幻梦。
苏晚星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积压了太久、太过汹涌的情感。
首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他才勉强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错，灼热滚烫。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眼底的疯狂渐渐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专注的暗沉。
“苏晚星，”他抵着她的唇瓣，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宣告，“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
“再也别想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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