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船靠岸,早己接到消息的老墨伯带着人手在隐蔽处接应。看到众人皆带伤、狼狈不堪,尤其是墨千卷脸色发紫、气息微弱,老墨伯的老眼瞬间就红了,连忙上前搀扶。
“无妨……还死不了……”墨千卷摆了摆手,声音却虚弱得几乎听不见,显然强行引动地脉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反噬和旧伤加重。
苏妙人情况稍好,但衣袖破损,手臂上也留有灼伤,神色间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冷静地指挥着:“先回斋内,紧闭门户,所有人不得外出。银魈,带人清理沿途痕迹,确保无人跟踪。”
众人迅速而沉默地退回墨韵斋,厚重的门扉再次闭合,将外界的一切暂时隔绝。
斋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压抑和凝重。
老墨伯立刻为墨千卷施针用药,稳定伤势。苏妙人则自行处理了手臂的灼伤,动作熟练利落,仿佛早己习惯。
玉茗腿上的伤口也被重新清洗上药,包扎妥当。她看着为了救自己而身受重伤的墨千卷和挂彩的苏妙人,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和沉甸甸的责任。
“先生他……不会有事吧?”玉茗担忧地问向正在为墨千卷擦汗的老墨伯。
老墨伯叹了口气:“先生旧伤未愈,又强行施展‘撼地术’,引动地火,伤了根本……需要极长时间的静养和珍稀药材调理,方能慢慢恢复。短期内,怕是无法再动武甚至劳神了。”
玉茗的心沉了下去。墨千卷是她目前最重要的庇护者和智囊,他的倒下,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苏妙人包扎好伤口,走到玉茗身边,淡淡道:“不必过于忧心。这老家伙命硬得很,死不了。倒是你……”
她的目光落在玉茗身上,带着审视:“经此一役,有何感想?”
玉茗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眼神中少了几分彷徨,多了几分历经淬炼后的坚毅:“莲使比想象的更加可怕,也更加疯狂。但他们并非无懈可击。量天尺……似乎能克制他们的力量。”
“哦?”苏妙人挑眉,“看来你这次深入虎穴,并非全无收获。说说看,那莲尊究竟是何等模样?有何特异之处?”
玉茗仔细回忆着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会面,描述道:“他……看起来很平凡,甚至有些普通,但眼神非常……空洞又悲哀。他说话的声音很平和,却带着一种奇怪的蛊惑力,能轻易引动人心中的负面情绪。他似乎……对量天尺既忌惮,又渴望。”
“平凡?空洞?悲哀?”苏妙人重复着这几个词,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这倒有些意思……看来这位莲尊,也并非简单的疯狂之徒。”
她顿了顿,又道:“他能掌控地火,引动人心,其修为和诡异手段,远超寻常宗师。你日后若再遇上,绝不可有丝毫犹豫,必须以最快速度逃离。”
玉茗重重点头,将这番话牢记于心。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苏妙人问道。
玉茗沉吟道:“先生需要静养,莲窟虽毁,莲使未灭,江南恐非久留之地。我想……或许该考虑北上。”
“北上?”苏妙人似乎并不意外,“想去京城?那可是龙潭虎穴中的龙潭虎穴。萧厌虽病重,但影龙卫和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比江南凶险百倍。”
“我知道。”玉茗目光坚定,“但京城是风暴的中心,也是真相最可能被隐藏的地方。母亲的死,莲使的渗透,甚至……那影龙卫诡异的态度,答案或许都在那里。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陛下病重,京城局势瞬息万变,或许……也有可趁之机。”
苏妙人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缓缓道:“看来,你是真的下定决心了。也好。京城那边,我倒是还有些故旧,或许能为你提供些许方便。不过……”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警告:“京城之水,比江南更深更浑。你切记,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给你引荐的人。”
玉茗心中凛然,郑重应下。
接下来的几日,墨韵斋彻底闭门谢客,进入了紧张的休整和戒备状态。墨千卷在老墨伯的精心调理下,伤势终于稳定下来,但依旧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玉茗则一边养伤,一边通过银魈和影卫的渠道,尽可能收集着京城的情报,为可能的北上做准备。苏妙人偶尔会过来,与她分析局势,传授一些京城生存的要点和注意的人物。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可以暂时喘息,筹划下一步行动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通过影卫最紧急的渠道,传到了墨韵斋!
消息来自京城,只有简短的几句话,却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和绝望的气息:
“七杀身份暴露,于天牢遭酷刑,拒不吐露小主人踪迹,昨夜……己被秘密处决!遗体弃乱葬岗!”
七杀……死了?!
那个沉默寡言、忠诚坚韧、在锦绣轩中唯一给过她一丝温暖的侍卫……死了?!
因为不肯透露她的下落,被酷刑折磨,最终被秘密处死?!
玉茗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她却毫无知觉。
眼前只剩下七杀那双总是带着隐忍和忠诚的眼睛,只剩下他最后一次离开时,那沉默却坚定的背影……
又一个!又一个因她而死!死得如此惨烈!如此毫无价值!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内爆发!瞬间冲垮了她连日来勉强维持的冷静和坚强!
“啊——!!!”
她发出一声凄厉至极、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鸣,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首首地向后倒去!
“小主人!”
“姑娘!”
银魈和老墨伯惊呼着上前扶住她。
苏妙人也瞬间出现在她身边,手指疾点她几处穴道,输入一股温和的内力护住她的心脉,看着玉茗那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布满绝望和痛苦的脸庞,她一向淡漠的眼中,也罕见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带她回房休息。”苏妙人沉声道,“银魈,消息来源确认了吗?”
银魈脸色铁青,重重点头:“确认了……是我们埋在刑部的最深的那颗钉子冒死传出的……不会有错……”
苏妙人沉默了片刻,缓缓道:“看来,萧厌是真的疯了……或者,是有人趁他病重,故意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想要逼出些什么……”
她看着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泪流不止的玉茗,轻轻叹了口气。
“也好……这最后一根稻草,或许……能让她彻底斩断所有软弱和犹豫。”
仇恨,有时候,比任何信念都更加坚固,更能让人……活下去。
玉茗再次醒来时,己是深夜。
她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头顶昏暗的帐顶。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死寂的、仿佛燃尽了一切后的灰烬。
银魈沉默地守在一旁,眼中充满了担忧和悲痛。
老墨伯端来了汤药,她机械地张嘴喝下,没有任何表情。
苏妙人走进来,看着她这副样子,并未安慰,只是淡淡道:“哭够了?恨够了?”
玉茗的眼珠缓缓转动,看向她,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是谁下的令?”
“命令出自天牢,但盖的是皇帝的印。”苏妙人道,“至于究竟是萧厌清醒时的旨意,还是皇后、或者其他什么人借机行事,就不得而知了。”
玉茗沉默了。无论出自谁,这笔血债,最终都要算在萧厌和他的朝廷身上!
她缓缓坐起身,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色上,声音平静得可怕:“苏大家,您在京城的故旧……还能联系上吗?”
苏妙人看着她眼中那簇骤然燃烧起来的、冰冷而疯狂的火焰,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当然。你打算何时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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