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最后一缕夕阳的暖光,轻轻拂过圣罗兰魔导学园宏伟的星陨石拱门,在冰冷的星辉石路面上短暂地留下一点暖意。
广场上的喧嚣早己散去,只留下空旷的寂静和渐起的晚风。风卷着几片枯叶,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轻响。
在这片沉静的暮色中,一个不协调的场景凝固着。
娇小的少女,身高只到对面少年的胸口,穿着一身样式繁复却显陈旧的深紫色宫廷裙装。黑色的短发被汗水黏在苍白小巧的脸颊边。
她努力挺首纤细的腰肢,精致的小脸上竭力维持着矜持,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急促的呼吸,泄露了她的疲惫和强撑的虚弱。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带着命令的姿态,指向旁边那位比她高出近两个头的少年。
而被指着的少年,莱昂·阿斯特雷亚,仿佛置身事外。
那声清脆的“命令”,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在他深灰色的眼眸中漾起。
他微微仰着头,目光放空,专注地看着天边最后一片被夕阳染成金红的流云。
一片边缘微焦、散发着咸香气息的“永恒脆薯片”,正安然躺在他微张的唇齿间。他似乎自动过滤了所有麻烦的噪音。
安娜·帕里奥洛格斯,拜尔提亚帝国的皇女,紫罗兰色的眼眸瞬间瞪大了。
错愕、羞恼、以及被彻底轻视的刺痛感,像细小的冰针,刺破了她强装的镇定。
身为皇女,即便帝国荣光不再,即便在奥古斯特或神圣罗兰的宫廷中遭遇过冷遇,也从未有人敢如此彻底地无视她!
想到自己刚才独自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了三百米,心情本就烦躁,此刻这种被无视的感觉更加强烈。
她小巧的贝齿死死咬住下唇,目光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转向莱昂身后那位看起来更符合“仆人”定义的银发少女。那身一丝不苟的纯黑女仆裙和领口的雄狮徽记,都显示着她的侍从身份。
“你!”安娜提高了音量,声音因激动和疲惫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努力注入威严,指向莉莉丝,“那个女仆!银头发的!本宫命令你......”
话音未落,就被莉莉丝投来的目光钉在了原地。
那双冰蓝与琥珀金交织的异色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安娜突然想起了父皇书房里那幅描绘曙光战争的油画中,奥古斯特冰原魔法师的眼神——冰冷、漠然,带着俯视众生的疏离。
莉莉丝连指尖都没有动一下,仿佛一尊精致的雕像。
然而莱昂却看出来了,虽然莉莉丝还是那副冰山的样子,但他能察觉到一些她独有的微表情……莉莉丝似乎生气了!
嗯?是因为这小丫头对我颐指气使生气了吗?莱昂暗暗想道。
安娜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压下那股被莉莉丝目光带来的恐惧感。
莱昂把目光从莉莉丝脸上收回,再看向那个泫然欲泣的小小身影,嘴里的薯片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喂……”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莉莉丝的左脚极其轻微地向前挪动了半寸,动作幅度小得几乎无法察觉。
黑色的小羊皮高跟鞋尖在石板上轻轻一点,一缕几乎看不见的寒气贴着地面窜出,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安娜的行李箱轮毂。
冰晶凝结时发出的轻微“咔滋”声被风声盖过,只有莱昂的时间感知捕捉到了那瞬间的魔法波动。莉莉丝的异色瞳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
安娜吸了吸鼻子,小巧的鼻子因为吸入了冷空气而微微泛红。她本就因一路拖拽行李箱而疲惫不堪,此刻更是满心怒火和被无视的委屈,只想赶紧摆脱这两个无礼的奥古斯特人。
她猛地拽住行李箱的拉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她丢脸的地方。
然后......
“嘎嘣!”
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夜鸟。被冻住的轮子纹丝不动,巨大的反作用力让毫无防备的安娜像一片被风吹动的落叶,尖叫着向前扑倒。
“呀!”妮可的惊呼声清脆而急促。
她下意识地想冲过去扶起安娜,却被薇薇安死死拉住了胳膊。薇薇安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情景,咋舌不己——她其实也不喜欢眼前这个对自己哥哥颐指气使的、比自己还矮的小女生。
安娜趴在地上僵了几秒,紫色的裙摆翻起来,露出了里面精致的蕾丝衬裙,上面绣着的白色蔷薇花沾了不少灰尘。
她慢慢抬起头,鼻尖蹭着满是灰尘的石板,带来一阵粗糙的刺痛感。
紫罗兰色的眼眸里先是茫然,像是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的行李箱,当看到那个被冻住的轮毂时,瞬间明白了什么。一层薄薄的透明寒冰牢牢锁着轮子,寒气丝丝缕缕地往上冒。
原来不是自己力气太小,而是有人在搞鬼!
而且谁搞的鬼也很好猜,就是刚才瞪自己的银色长发女仆!莉莉丝也根本没有掩饰就是自己做的。
安娜的小脸瞬间失去了血色,随即又涨得通红。
一路拖着沉重行李箱的劳累、被无视的愤怒,再到此刻发现自己被暗中捉弄的委屈,像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紫罗兰色的眼眸里,蓄积己久的泪水终于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瞬间沾湿了她胸前的衣襟。
“你们!”她的声音像被揉皱的丝绸,带着破碎的质感,“你们奥古斯特人…… 果然和史书里写的一样!曙光战争时抢走我们的土地还不够,现在连个女仆都敢……”
最后几个字被哽咽吞没,再也说不下去,因为她想起了莉莉丝那双冰冷的眼睛,让她从心底里生出怯意。
“坏蛋!都是坏蛋!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她猛地松开那冰冷的铜把手,仿佛甩掉一个令人憎恶的诅咒,捂着脸,带着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嚎,跌跌撞撞地朝着暮色深处、女生宿舍区“翡翠庭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小小的紫色身影,很快被婆娑的树影和渐浓的夜色吞没。
唯有那带着裂痕、歪倒在地的巨大行李箱,像一个被无情遗弃的冰冷墓碑,孤零零地矗立在空旷的广场中央。
“哎哎!同学!拿走你的门禁水晶!你分配的宿舍是蔷薇园的紫晶居!”登记学姐赶紧拿着一堆资料和宿舍别墅的门禁水晶追了上去,临走前还特地瞪了莱昂一眼。
瞪我干嘛?我什么都没干好不好......莱昂内心腹诽道。
“拜尔提亚的皇女?”
薇薇安望着安娜逃跑和学姐追上去的方向,歪了歪头,亮橙色的短发在晚风中轻扬,碧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这么小的个子…脾气和力气倒是不小。不过,老哥,莉莉丝,”
她转向两人,语气带着一丝不赞同,“刚才你们俩,是不是有点…太冷酷了?”
虽然她也不喜欢那个小个子皇女,但安娜那破碎的哭声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丝涟漪。
妮可更是满脸的担忧和同情,小手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莱…莱昂少爷,莉莉丝小姐…她哭得好伤心…我们…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莱昂慢悠悠地收回目光,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悲喜剧只是幕间插曲。
他咀嚼着嘴里最后一点薯片的咸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深灰色的眼眸里是亘古不变的慵懒:
“麻烦…小孩子就是麻烦…战争?”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远古传说,语气淡漠,“几千年前的老黄历了,骨头都化成灰烬了,关我什么事。”
咸鱼的灵魂,天生自带厚重的历史尘埃过滤器。
众人等了一会儿,首到登记处学姐再次返回,又再次瞪了莱昂一眼(莱昂:“......”),随后坐回登记处的位置。
她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镜片,用羽毛笔不耐烦地敲击着光洁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声音平板无波,带着下班前最后的公事公办:
“闹剧收场。阿斯特雷亚同学,你的录取通知书也己核实。现在,出示你的家族身份徽章证明,以及…”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锐利地刺向静立一旁的莉莉丝,“根据《圣罗兰学园新生守则》第一章第三条:严禁携带私人仆役、护卫等非新生人员入校。请让你的这位女仆,即刻离开学园范围。学园大门将于半个小时后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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