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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板在巨大锁链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簌簌落下，门框扭曲变形，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那浓稠的、蠕动的黑暗透过缝隙渗入，带着刺骨的阴寒和一种绝对的死寂，比任何声响更令人恐惧。
透明化再次加速蔓延，小臂的实感正在飞速流失。胸口钥匙的锈蚀感深入骨髓，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的剧痛。
没有时间了。没有任何外援了。
陈医生的话像最终审判，将她钉死在“不存在”的耻辱柱上。仇无氏？男性？那她这三年倾吐的痛苦，那些深夜的眼泪，难道都是窃取自另一个陌生灵魂的人生？
镜中的诡笑…那个试图取代她的东西…它是唯一的“知情人”吗？
让“它”说出那句话！
这个念头疯狂至极，如同扑火的飞蛾。但绝境之中，这是唯一一根悬于深渊之上的蛛丝。
愁无是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她不再后退，反而朝着那面泛着幽红血光的镜子，一步步迎了上去。
每靠近一步，胸口的钥匙就冰冷一分，仿佛在警告，在抗拒。镜中那个她的倒影早己不再诡笑，而是用一种冰冷、漠然，带着一丝嘲讽的平静眼神看着她走近。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终于来了。
门外锁链的撞击声陡然停止。
那渗入的黑暗也凝滞了一瞬。
整个空间陷入一种诡异的静止，只剩下她虚浮的脚步声和沉重如擂鼓的心跳。
她停在了镜子前，鼻尖几乎要碰到冰冷的镜面。镜外的她，脸色惨白透明，胸口插着锈钥，狼狈绝望。镜内的“她”，轮廓清晰扎实，眼神深邃冰冷，宛如一个完美的、等待入驻的空壳。
“说话。”愁无是的声音沙哑得不像她自己，“告诉我，‘你不是愁无是’。”
镜中的影像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并非之前那种夸张的撕裂般的诡笑，而是一个极其细微的、近乎怜悯的弧度。它没有发出声音，但一个意念，冰冷地首接穿透玻璃，砸入愁无是的脑海：
【凭什么？】
愁无是一怔。
【你证明不了你是你。我也无需承认你不是你。】镜中“她”的意念毫无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它认为的事实。【规则只要求‘人’。我，不是你认知中的‘人’。】
冰冷的绝望再次攫住她。它拒绝？它甚至否认自己是“人”，从而规避规则？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镜中“她”的眼神微微偏移，落在了她胸口那柄锈迹斑斑的钥匙上。那冰冷的目光里，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情绪…像是忌惮，又像是…渴望？
【不过…】意念再次传来，带上了一丝微妙的波动。【把它…给我。我可以‘说’出你想听的那句话。】
它想要这把钥匙？
愁无是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这带来剧痛和冰冷、仿佛与她生命锈蚀在一起的异物？这个东西？
为什么？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门外凝滞的黑暗开始再次缓慢蠕动，锁链发出轻微的、催促般的摩擦声。她的透明化己经越过了手肘。
没有犹豫的资本了。
“好！”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我给你！你说！”
镜中的“她”露出了一个近乎满意的表情，缓缓抬起了手，手掌贴在了镜面上。那手掌清晰、实感，带着活人的润泽。
与此同时，愁无是感到胸口那钥匙的锈蚀感骤然加剧，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剧烈地搅动她的血肉！她发出痛苦的哀嚎，几乎站立不稳。
“呃啊——！”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血肉与锈铁摩擦的细微声响，那柄深深嵌入她胸口的钥匙，竟然开始一点点地被向外拔出！每出来一分，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奇异的、沉重的束缚被解除的错觉。
钥匙完全脱离她身体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自镜面传来！那柄沾着她温热血液的锈钥化作一道暗沉的光，倏地被吸入了镜中，稳稳落在镜内“她”摊开的掌心里。
镜外的愁无是踉跄一步，胸口出现一个空洞的、贯穿性的伤口，却没有流血，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在其中涌动。剧烈的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虚脱和空荡。
镜内的“她”满意地端详着手中的钥匙，仿佛获得了无上珍宝。
然后，它抬起眼，看着镜外虚弱不堪、几乎要消散的愁无是，张开嘴。
一个低沉、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第一次真正地从镜子里传了出来，带着一种诡异的、模仿人声的滞涩感：
“你……”
它顿了顿，似乎在学习发音，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不是愁无是。”
第二句！
轰！
一股远比第一次强烈得多的实感洪流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透明化如潮水般急速退去，双手、小臂、胳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清晰，恢复了所有的触感和力量！甚至比之前更加…充盈？一种陌生的、冰冷的能量在她体内流动。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双手，甚至能感受到指尖脉搏的跳动。
成功了！
狂喜尚未完全涌现，她就注意到了异样。
镜内，那个拿到钥匙的“她”，在说出那句话后，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它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晰、真实，甚至泛起了活人才有的血色光泽。它握着那把钥匙，脸上僵硬的笑容变得自然了许多，眼神中的冰冷褪去，逐渐染上了一种…属于“愁无是”的、惯有的忧郁和焦虑？
它在变得…更像她？
或者说，它在“成为”她？
而与此同时，愁无是感到一丝细微的、原本属于她的记忆碎片正在模糊——高中时母亲去世那晚雨水的味道、第一次领薪水的喜悦…这些感觉正在变淡，如同褪色的照片。
代价？这就是交出钥匙的代价？那把钥匙…锁着她的记忆和身份？
门外的黑暗和锁链声不知何时己悄然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血月的光芒依旧，但威胁似乎暂时解除了。
镜中的“她”——或者说，另一个正在快速“完善”的愁无是——将钥匙小心翼翼收起，然后抬眸，与镜外的她对视。
它的眼神不再充满恶意，反而变得复杂，带着一丝怜悯，一丝嘲讽，还有一丝…同病相相怜？
它张开嘴，这次没有声音，但那个意念再次清晰地传来：
【还剩一句。抓紧时间。】
【在我完全变成你之前。】
说完，它的影像在镜中缓缓后退，一步，两步，如同谢幕的演员，最终融入镜面深处的幽暗，消失不见。镜面再次变得普通，只映照出愁无是苍白震惊的脸，和她胸口那个虚无的空洞。
窗外，血月似乎移动了位置，光芒斜斜照入。
黎明前的时间，所剩无几。
最后一句。
要去哪里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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