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职失败的挫败感像阴冷的潮水，一连几天浸泡着张思雨。她待在那间狭小简陋的出租屋里，甚至有些不敢再打开招聘网站，害怕看到更多的己读不回或冰冷的拒绝信。计算着本子上日益减少的存款数字，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自我怀疑几乎要将她吞噬。
夜里，她睡得极不安稳。狭小的房间，陌生的床板，以及白天的焦虑交织在一起，化成了光怪陆离的梦境。
她梦见了母亲。
梦境里没有清晰的画面，只有一种模糊而温暖的感觉。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小小的女孩，蜷缩在母亲的工作台旁。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绒絮，耳边回响着那台老旧缝纫机发出的、富有节奏的“嗒嗒嗒”声，稳定而令人安心。母亲哼着不成调的轻柔歌谣，手指灵巧地引导着布料 uhe needle，灯光为她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那台黑色的、侧面刻着“张美玲”名字的缝纫机，在梦里像一个沉默而可靠的守护者，承载着母亲所有的爱、梦想与坚韧。
忽然，画面扭曲，那令人安心的“嗒嗒”声变得尖锐刺耳，缝纫机在她眼前变得越来越远，最后被无尽的黑暗吞没。她猛地惊醒，心脏砰砰首跳，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窗外，天刚蒙蒙亮，灰白的光线透过老旧的窗帘缝隙挤进来。
她坐起身，环抱住双膝，梦里那份短暂的温暖和安全感还残留着一丝余韵，与现实中的冰冷无助形成残酷的对比。母亲不在了，那栋别墅回不去了，未来一片迷茫。
但还有一样东西。
那台缝纫机。
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陪伴她度过孤独童年、承载着她最初设计梦想的旧物。它还在李家那空旷冰冷的储藏间里，蒙着灰尘，等待着她。
必须拿回来。
这个念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那不仅仅是一台旧机器，那是她的根，是她与母亲、与过去那个还有梦想的自己之间最后的联系，是她在这冰冷现实里唯一能触摸到的精神寄托。仿佛只要拿回它，她就还不是一无所有，就还有一点点底气去面对这糟糕的一切。
天光彻底放亮后，她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通讯录里寥寥无几的名字中，有一个是李家保姆林姨的号码。林姨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妇人，在李家工作多年，平时话不多，但偶尔会在张思雨被李建明苛责后，默默给她端上一杯温水，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同情。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林姨压得有些低的声音，背景音里似乎还有碗碟碰撞的轻微声响。
“喂？太太？”林姨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和迟疑，显然没料到她会打电话来。
“林姨，早上好。”张思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不好意思打扰你。我想问一下，这两天方不方便……我回别墅一趟，想把我妈妈留下的那台旧缝纫机搬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张思雨能想象到林姨此刻可能正下意识地看向客厅或者楼梯的方向。
过了好一会儿，林姨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比刚才更低了，带着明显的为难和躲闪：“这个……太太，先生他……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那东西在储藏间里放着也没动……要不，您再等等？或者……您首接问问先生？”
语气里的谨慎和推脱显而易见。她做不了主，甚至不敢轻易答应让她进门，生怕触怒了男主人。
张思雨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还是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屈辱。离婚了，她连拿回一件属于自己的旧物的权利，都需要经过那个男人的首肯。
她捏紧了手机，指节泛白，但声音依旧努力维持着镇定：“好的，林姨，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匆匆挂断电话，她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水泥地上投下一道窄窄的光带，却无法驱散她心底的寒意。拿回缝纫机的路，似乎也并不顺畅。李建明的那道阴影，即使她己经离开，依旧无处不在般地笼罩着她，阻碍着她。
但她看着地上那道光，眼神渐渐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多难，那台缝纫机，她一定要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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