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明宇百货，空调冷气充足，光洁的地砖映照着天花板上璀璨的灯光，空气里弥漫着奢侈品香水与皮革混合的气息。张思雨径首走向三楼的男士高端定制区，李建明打电话回来，语气不耐地让她来取送洗好的定制衬衫，似乎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一位“保姆”，可以代为跑腿。
她习惯了。甚至庆幸有点事做，可以暂时离开那栋令人窒息的别墅。
取衣过程很顺利，店员认识她，态度恭敬却疏离。手里提着装有衬衫的精良纸袋，她转身准备离开。目光无意间扫过对面流光溢彩的女装区，脚步却猛地顿住，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就在不远处的知名女装品牌专柜前，那个本该在集团忙碌的李建明，此刻正闲适地站在那里。而他身边，依偎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赵晓雅。
赵晓雅拿着一件湖水绿的真丝连衣裙，面料光滑，在灯光下流淌着细腻的光泽。她正对着专柜的试衣镜，将裙子在自己身前比划，侧着头，笑靥如花地对李建明说着什么，眼神娇俏而充满期待。
那裙子的款式……张思雨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片柔滑的绿色上。和她为了纪念日咬牙买下、却舍不得立刻穿、最终被赵晓雅弄脏的那条，几乎一模一样。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更刺眼的是李建明的反应。他没有丝毫不耐，也没有平时看她时的冷淡和挑剔。他只是站在那里，双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身形放松，目光落在赵晓雅身上，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极淡的、纵容般的笑意。那是一种张思雨己经很久、很久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的耐心神情。
他甚至微微颔首，像是认可了这条裙子。
专柜明亮的灯光将他们两人笼罩其中，构成一幅无比刺眼又“和谐”的画面。男的英俊多金，女的年轻貌美，像极了那些时尚杂志里恩爱的情侣广告。
而她，张思雨，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手里提着替丈夫取回的衬衫，像个误入华丽舞台的灰扑扑的背景板，躲在冰冷的货架阴影之后，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主角戏份，被别人上演。
酸涩和痛楚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心跳在耳边咚咚地擂鼓，震得她头晕目眩。
她看见赵晓雅撒娇般地扯了扯李建明的衣袖，嘴巴嘟起，似乎在抱怨什么。李建明脸上那丝纵容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他偏头对旁边的导购说了句什么，导购立刻笑容满面地点头。
那一刻，张思雨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冲过去。
冲过去又能怎样？
质问？哭闹？
换来他一句冰冷的“你怎么在这里？”和更深的厌恶与嫌弃吗？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轻蔑的眼神，仿佛她才是那个不懂事、胡搅蛮缠、破坏气氛的人。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她猛地转过身，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货架，像是要从那坚硬的支撑里汲取一点力量，不让自己下去。
不能过去。
不能被发现。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不再看那令她心碎的画面，她低着头，像逃离什么瘟疫现场一样，脚步踉跄地、快速地朝着与那专柜相反的方向走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电梯下行，镜面墙壁映出她苍白失措的脸。商场的喧嚣、悠扬的背景音乐，此刻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实。
回到家，打开门，别墅里依旧空荡冷清。她机械地将装衬衫的纸袋放在玄关柜上，然后失魂落魄地走到客厅沙发边，跌坐进去。
柔软的沙发无法带来丝毫慰藉。
眼前反复闪现的，依旧是商场里那刺眼的一幕——赵晓雅明媚的笑脸，李建明纵容的神情，还有那件和她那条几乎一样的、泛着冷光的真丝连衣裙。
他陪别人逛街，替别人买单，对别人露出难得的耐心。
而她，却要像个隐形人一样，替他取回熨烫整齐的衬衫，然后躲回这冰冷的牢笼里，独自吞咽下所有的委屈和酸楚。
心神不宁，坐立难安。那股被忽视、被践踏、被取而代之的恐慌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越收越紧，几乎让她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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