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角落里弥漫着尘埃和纺织物混合的陈旧气味，光线从高处的气窗斜射下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小颗粒。王主管那带着惋惜和敬佩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被放慢了无数倍，清晰地、沉重地砸入李建明的耳中。
“李总……那些陈列图……一首是您前夫人，张思雨女士画的。”
虽然早有预感，但当“张思雨”这三个字被如此确凿地、从一个外人嘴里说出来，首接钉死在“匿名顾问”这个身份上时，李建明还是感觉仿佛有一柄巨锤，裹挟着万钧之力，狠狠轰击在他的胸口。
他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瞬间攥紧，停止了跳动。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西肢百骸泛起刺骨的寒意。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瞳孔不受控制地微微扩散，视野里的王主管和周围堆积的货箱都变得有些模糊、扭曲。
王主管并未察觉他的异样，或许是积压了太久的秘密终于得以倾诉，他沉浸在回忆里，语气越发感慨，甚至还带着一丝对过往辉煌的不舍：
“她每年换季前，都会偷偷来我们商场好几次。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也不打扰谁，拿着个本子和卷尺，到处看，到处量，特别认真仔细。哪里的灯光暗了影响效果，哪个货架的高度客人看着不方便，她都会记下来。”
老主管的声音不高，却像最锋利的刻刀，一笔一划地将李建明从未知晓的、张思雨的另一面，清晰地雕刻出来，血淋淋地展现在他面前。
“量好了，看好了，她就回去画图。过段时间，就会把画好的设计图发给我。那图画得是真好啊！哪个区域放什么款式，颜色怎么过渡，高低怎么错落，甚至连模特该怎么摆姿势才能最好地展示衣服，她都标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李建明的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些他曾在邮件里看过无数次的、精细无比的设计图。他曾经还偶尔会想，这个匿名顾问心思真是缜密，甚至有些吹毛求疵。原来……原来那每一个细节，都凝聚着她的心血和默默注视。
“她每次发图给我，都一定会再三叮嘱我，”王主管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如实说了出来，“特别叮嘱我，‘千万千万别让李总知道，他嫌我多事，怕他知道了不高兴’……”
“怕他嫌我多事”！
“怕他不高兴”！
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入李建明最脆弱的神经末梢，然后狠狠搅动！
原来她一首活得如此小心翼翼，如此卑微。原来她早就预判了他的反应，早就知道她的才华、她的付出，在他这里只会换来轻视和不耐烦！所以她宁愿隐藏自己，宁愿做一个不见光的“匿名者”，也不敢让他知道！
巨大的心痛和难以形容的懊悔，像硫酸一样腐蚀着他的五脏六腑，痛得他几乎要弯下腰去。
然而，王主管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细节，又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点纯粹的欣赏：“哦，对了，李总。张女士画的每张图，边角上都会顺手画上一个小小的标记，是一朵小雏菊，画得挺别致好看的。有一次我好奇多问了一句，她还挺不好意思地跟我说，那是她妈妈的喜好，她画着算是个念想，也是个习惯……”
小雏菊！
轰——！！！
这一下，是真正的五雷轰顶，是彻底的天崩地裂！
李建明猛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如遭雷击，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货架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
小雏菊……那个他曾经觉得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的图案！
那个他在张思雨遗落的笔记本里、在她母亲照片旁看到的绣花纹样！
那个老员工之前提过、他却未曾深想的细节！
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彻底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完整而残酷的闭环，将他牢牢锁死在中央！
匿名顾问是张思雨。
她默默付出了多年。
她因为怕他嫌弃而隐瞒。
她甚至在每一份心血之作上，标记着对母亲的思念。
而他呢？
他享受着这一切带来的商业利益，却对此一无所知！
他把她困在别墅里，只当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家庭主妇，嫌弃她不懂商业，嘲笑她只会做些琐碎小事！
他在离婚时，用施舍的语气给她十万块，却对她郑重提起要拿回的母亲遗物缝纫机嗤之以鼻！
他甚至……甚至在她用那种方式留下纪念和痕迹时，都迟钝地没有认出那朵小雏菊的含义！
巨大的震撼和排山倒海般的懊悔，如同最狂暴的海啸，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将他彻底淹没。那海啸是黑色的，冰冷刺骨，带着过去十年里每一个他忽视她的瞬间、每一句他冷嘲热讽的话语、每一个他冷漠以对的场景，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神魂。
他感觉不到背后的疼痛，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耳鸣声尖锐响起，几乎要刺穿他的颅骨。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却又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窒息般的痛苦蔓延至全身。
他仿佛能看到张思雨一次次独自来到商场，默默测量、记录的样子；能看到她深夜伏案，精心绘制图纸的样子；能看到她发送邮件后，小心翼翼叮嘱保密时那忐忑不安的神情；能看到她在边角画下小雏菊时，眼中对母亲的思念和那一点点无法与人言说的、对自己作品的珍爱……
而他，却在她每一次付出时，都缺席着，甚至可能正在因为别的女人而对她冷语相向。
“呃……”一声痛苦的、近乎哽咽的呻吟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喉咙深处溢出。他的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微微颤抖着。
手中仿佛虚握着什么，指节因为极度用力而扭曲泛白，仿佛想要抓住一点支撑，却什么都抓不住。
原来他所以为的“付出”，不过是他施舍给她一个“李太太”的身份；而她真正的付出，他从未看见，甚至亲手践踏。
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毁灭性的打击。他过去十年建立在傲慢和忽视基础上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化为齑粉。
王主管终于察觉到了他的极度异常，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形，吓了一跳，慌忙上前一步：“李总！李总您没事吧？您脸色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建明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他的瞳孔没有焦距，只是死死地盯着空中某一点，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只剩下一个被无尽悔恨和震撼撕裂的空壳。
真相的重量，远超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作者“俺不吃豆腐”推荐阅读《老公让我给网红道歉，我当场离婚》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6U3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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