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的风带着冬日的凉意，吹动墙角的枯草。楚风站在阴影里，指尖不自觉地着食盒的边缘，心里反复演练着即将要说的话。
他选择的位置很巧妙，刚好是清韵雅集后门通往相府的必经之路，一侧是高墙，一侧是深巷，行人稀少，便于"偶遇"，也便于他营造那种命中注定的氛围。
"世子，您真的要这样做吗？"小顺跟在一旁，忍不住小声劝道，"要是被靖王府的人看到，恐怕会惹麻烦。"
"闭嘴。"楚风低声呵斥，眼神却死死盯着巷口，"今天一定要见到她。"
夕阳的金辉洒在青石路上，映出一道纤细的身影。林微身着月白襦裙，步履轻快，春桃陪伴在侧，两人边走边说笑。
"小姐，今天靖王府又送来了新茶，说是西域贡品，您要不要尝尝？"春桃兴奋地说道。
"当然要尝。"林微笑道，"靖王府的眼光一向不错。"
楚风听到"靖王府"三个字，心中一紧，却还是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微儿。"他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好久不见。"
林微停下脚步，眉头微蹙："楚世子，不知拦住我的去路，有何贵干？"
楚风忽略了她冰冷的称呼，脸上挤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笑容："微儿，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从怀中取出食盒，双手奉上："这是你最喜欢的桂花糕，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林微没有接，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楚世子怕是记错了，我从不喜欢吃甜腻的糕点。"
楚风一愣，随即笑道："是我疏忽了。不过没关系，我还有这个。"
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微儿，这是我写给你的信，里面有我对你的心意和悔意。你看了就明白了。"
林微依旧没有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楚风深吸一口气，酝酿许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微儿，我知道错了。当初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是林雪她骗了我。我现在才明白，你才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们那么多年的情分，难道你真能忘了吗？"
他说着，眼中泛起泪光，声音也带上了颤音："微儿，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我一定会好好待你，补偿你这些年受的委屈。"
春桃在一旁听得首翻白眼，忍不住冷哼一声："楚世子，您这话可真好笑。当初是谁看着我们家小姐被人欺负而无动于衷？是谁为了另一个女人而抛弃我们家小姐？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迟了吗？"
"春桃！"林微轻声呵斥，"不得无礼。"
"小姐……"春桃不满地嘟起嘴，却还是退到了一旁。
楚风感激地看了林微一眼，以为她还在为他着想，语气更加急切："微儿，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苍白，但我是真心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林微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湖水："楚世子，你所谓的真心，是因为我如今有靖王府撑腰，让你觉得有利可图，还是因为林雪的真面目暴露，让你觉得失去了依靠？"
楚风脸色一变："微儿，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不是因为这些。"
"是吗？"林微挑眉，"那请问楚世子，当初你为什么会相信林雪的话，而不相信我？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选择了站在她那边？"
楚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那些曾经的借口，如今看来是如此苍白无力。
"我……我当时被她蒙蔽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最无力的解释。
"蒙蔽？"林微轻笑一声，"楚世子，你是定北侯府的世子，不是三岁小孩。被人三言两语就蒙蔽，这理由，你自己相信吗？"
楚风的脸色涨得通红，却还是咬牙坚持："无论如何，我现在知道错了。微儿，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林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眼底有淡淡的青黑，显然是多日辗转难眠。他的眼中满是急切和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楚世子，"林微终于开口，声音平静，"你说你知道错了，可你真的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吗？"
楚风一愣："我……我不该相信林雪，不该误会你，不该……"
"这些都只是表面。"林微打断他，"你真正的错误，是从未真正尊重过我，从未把我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支配的附庸，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
"不是的！"楚风急切地否认，"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是吗？"林微淡淡地说道，"那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吗？你还记得，你阻止我学习茶艺，说那是下等人的技艺吗？你还记得，你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毫不犹豫地解除了我们的婚约吗？"
楚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往事，此刻被林微一一提起，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剜在他的心口。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楚世子，"林微的声音依旧平静，"你今天来找我，是真的因为爱我，还是因为不甘心？不甘心我如今的成就，不甘心我身边有了更优秀的人，不甘心你曾经弃如敝履的女人，如今却高不可攀？"
楚风浑身一震，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想否认，却发现自己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林微的话，像一面镜子，将他内心深处最丑陋的一面，暴露无遗。
"我……我……"他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微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楚世子，你连自己都不了解，何谈了解我？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连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知道。你说这是你亲手做的桂花糕，可你不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吃甜食。你说我们有多年的情分，可你不知道，真正的情分，不是单方面的付出，而是相互的尊重和理解。"
楚风的手微微颤抖，食盒在他手中摇晃，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想解释，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微儿，我……"
"楚世子，"林微再次打断他，"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府了。你说的话，我会考虑的。"
楚风眼前一亮："你会考虑？微儿，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林微微微一笑，"我会考虑如何让你彻底明白，我们之间，己经不可能了。"
说完，她绕过楚风，径首向前走去。春桃紧随其后，经过楚风身边时，还不忘冷哼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楚风僵立在原地，手中的食盒不知何时掉落在地，桂花糕散落在青石路上，沾满了灰尘。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却带不来一丝温暖。
"微儿……"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我真的错了……"
无人回应。只有晚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桂花糕碎屑，消失在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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