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刚上班，创域设计总监办公室的门紧闭着。
百叶窗拉下了一半，隔绝了大部分窥探的视线，却挡不住里面传出的、即使隔着厚重门板也依旧能感受到的冰冷压迫感。
「......这个结构节点的受力分析完全是错的！模型建得再漂亮，基础逻辑坍塌，就是空中楼阁！重做！下班前我要看到正确的分析报告！」
陈默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刮得人耳膜生疼。
门外开放式办公区里，几个靠得近的设计师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交换了一个心有余悸的眼神。
新总监上任不到两周，「陈默风暴」己然席卷了整个设计部。
他的才华和眼光如同耀眼的探照灯，精准地照亮了项目的每一个死角，但伴随而来的，是他那令人窒息的高标准、严要求和毒舌到近乎刻薄的批评。效率是提升了，但团队气氛也降到了冰点。
陆明哲端着一杯刚冲好的咖啡，姿态闲适地靠在距离陈默办公室不远的打印区，仿佛在等文件。
他脸上挂着惯常的温和笑容，目光却如同无形的雷达，不动声色地扫过那扇紧闭的门，捕捉着里面传出的每一丝动静，也观察着外面员工们噤若寒蝉的反应。
他优雅地抿了一口咖啡，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
陈默......这个横空出世、强势插入他和苏曦之间的男人，不仅才华横溢，更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苏曦对陈默显而易见的欣赏和容忍，以及陈默那完全不把他这个「副总监」放在眼里的孤傲态度，都像一根根毒刺，扎在他的心上。
更让他感觉不安的是，这个陈默，太「干净」了。
当陈默入职手续基本完成后，陆明哲就动用了自己私下经营多年的关系网，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天才设计师」进行了深入调查。
结果却发现他的信息太干净了，乾净到让他心底的疑云越来越重。
国内顶尖美院的毕业信息倒是真的，但档案里只有最基本的学籍记录，没有任何社团活动、获奖记录或导师的详细评价，仿佛他只是一个透明人般完成了学业。
所谓的「海外独立工作室经历」，更是查无实据！他提供的那个工作室名字，在公开的海外设计师协会名录、行业黄页甚至暗网的一些灰色信息渠道里都找不到任何注册或活动痕迹！就像凭空捏造的一样。
他尝试追踪陈默提供的几个「项目经验」中提到的客户公司。
结果要么是些名不见经传、甚至己经注销的小公司，要么就是对方含糊其辞，表示「记不清有这么一个叫陈默的设计师合作过」。至于推荐人？一片空白。
陆明哲的首觉告诉他，陈默的出现绝非偶然。他接近苏曦，接近创域，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是商业间谍？还是冲着苏曦本人？或者......是冲着苏氏集团？又突然想起他一年多前藉由渐冻症研究，牵线苏曦父亲苏正宏对秦氏医疗伦敦研究中心的巨额注资......陆明哲的心猛地一沉。
难道陈默是冲着这个来的？他知道了什么？
不行！他必须提醒苏曦！哪怕......这会显得他有些「多心」。
苏曦的办公室门开着。她正对着电脑屏幕，眉头微锁，似乎在审阅一份文件，手边放着一杯早己凉透的黑咖啡。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专注而略显疲惫的侧影。
陆明哲敲了敲敞开的门，声音温和說：「曦曦？」。
苏曦抬起头，看到是他，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明哲哥，有事？」
「看你脸色不太好，昨晚又熬夜了？」
陆明哲走进来，很自然地拿起她桌上凉掉的咖啡：「凉了伤胃，我给你换一杯热的。」
他走到旁边的咖啡机旁，动作熟练地操作起来，姿态体贴自然，仿佛做了千百遍。
苏曦叹了口气，靠向椅背回道：「西岸项目调整，千头万绪，萧氏那边也需要反复沟通。」
「还有......陈默那边，每天都是风暴中心。」
提到陈默，她语气复杂，有欣赏，有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习惯性的容忍？
陆明哲将一杯热气腾腾、香气浓郁的新咖啡放在苏曦手边，顺势在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陈总监......确实能力非凡。他来了之后，项目的推进速度和方向感都强了很多。」
他先肯定了一句，随即话锋微转，语气变得有些犹豫和谨慎，「不过......曦曦，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有点太神秘了？」
苏曦端起热咖啡抿了一口，暖意驱散了些许疲惫，闻言挑了挑眉：「神秘？什么意思？」
陆明哲压低了些声音，身体微微前倾，做出推心置腹的姿态说：「就是......他的背景。我出于对公司和项目负责的态度，私下稍微了解了一下陈总监的履历。结果......发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地方。」
苏曦放下咖啡杯，眼神认真了几分：「哦？什么不寻常？」
陆明哲斟酌着措辞：「他的信息......太干净了」
「美院毕业是真的，但除此之外，几乎查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经历。他说的那个海外工作室，根本找不到任何注册或活动记录。他提到的几个项目，合作的客户要么查无此公司，要么含糊其辞。至于推荐人，更是完全没有。就好像......他这个人，在来创域之前，是一片空白。」
他观察着苏曦的表情，看到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但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震惊或警惕，反而......带着一丝不以为然？
苏曦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说：「明哲哥。我知道你是为公司好。但有时候，太过干净，可能只是因为他行事低调，或者过去的经历涉及一些保密项目，不方便透露。」
「你也知道，真正有才华的设计师，很多性格都比较......特立独行，不喜欢被条条框框束缚。重要的是他的能力，他给创域带来的价值，是实实在在的。」
陆明哲心中暗骂，脸上却露出无奈的笑容：「话是这么说，我当然相信你的眼光，也认可陈总监的能力。但一个来历不明、背景成谜的人，身处公司如此重要的位置，还掌握着公司核心项目的设计方向......」
「我总是有点不放心。毕竟，苏氏树大招风，你父亲那边......平常的投资又那么大手笔......」
他巧妙地暗示着苏正宏的投资，试图引起苏曦对潜在商业风险的联想。
苏曦沉默了片刻。她当然明白陆明哲的担忧不无道理。商海沉浮，谨慎是必要的。但是......
接著语气温和却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我相信我的判断，明哲哥。」
「陈默的才华和带来的价值，值得我承担一定的风险。至于他的背景......只要他不损害公司利益，不影响项目推进，我不介议他保持一些神秘感。每个人都有不想提及的过去。」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我会留意。谢谢你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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