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满载而归。
当莉莉跟在辰星身后，再次踏入冒险者公会那人声鼎沸的大厅时，她的心脏还在因为后怕而剧烈地跳动着。
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她看着辰星将那个鼓鼓囊囊、沾满了怪物血污的巨大麻袋，随意地扔在兑换处的柜台上。
负责清点的，是一位经验丰富的中年职员。他起初只是瞥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职业性的平淡，但当他解开袋口，看清里面那堆积如山的、闪烁着各色光芒的魔石时，他脸上的肌肉明显僵硬了一下。
清点的过程，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大厅里的喧嚣，似乎都在不知不觉中降低了。
终于，那位工作人员抬起头，他扶了扶自己的单片眼镜，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用一种混合着震惊与敬畏的语调，报出了一个数字。
那个数字，像一道无形的冲击，狠狠地撞进了莉莉的脑海。
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世界的声音在这一刻彻底消失，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天文数字。
一个她连在梦里都不敢去构建的、虚幻到可笑的财富总额。
仅仅只是半天的收获。
这笔钱，足以将她过去在苏摩眷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绝望与压榨中积攒下来的那点可怜收入，碾压得粉碎。
“按照约定，这是你的份额。”
一个沉甸甸的物体被抛了过来，打断了莉莉的失神。
她手忙脚乱地接住，那惊人的重量让她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半步。
是一个厚实的皮质钱袋，袋口用结实的绳子紧紧束缚着，但依旧能从那的轮廓，感受到里面所承载的惊人价值。
莉莉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钱袋，又抬头，看了看辰星。
辰星分给她的份额，远远超出了一个临时支援者应得的报酬。这个数字，甚至比许多正式冒险者在一次成功远征后的分成还要多出数倍。
这不合常理。
这不符合欧拉丽任何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
“这……这么多？”
她的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你应得的。”
辰星的回答依旧言简意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
他没有再给莉莉任何追问或拒绝的机会，已经径直转身。
他迈开脚步，朝着的方向，是欧拉丽最混乱、最肮脏的角落——苏摩眷族所在的贫民区。
“跟上。”
冰冷的两个字传来。
莉莉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中翻涌着无数的疑惑和不解，但她的身体，却先于思考，下意识地迈开了脚步，紧紧地跟了上去。
苏摩眷族的驻地，是一栋摇摇欲坠的二层小楼。
还未走近，一股混杂着劣质神酒的酸腐气味、汗臭与呕吐物的恶心味道，就钻入了鼻腔。这是莉莉再熟悉不过的、象征着绝望与堕落的气息。
辰星没有丝毫停顿，一脚踹开了那扇虚掩着的、布满污渍的木门。
“吱呀——”
刺耳的声响中，屋内的一切暴露无遗。
几个醉醺醺的冒险者，正围在一张油腻的破木桌旁，疯狂地叫嚷着赌博。空气浑浊，光线昏暗，只有桌上几枚可怜的铜币，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他们，正是那几个在地下城里，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莉莉，让她独自面对怪物潮的“同伴”。
为首的那名战士，最先看到了门口的莉莉。
“哟，这不是我们的小骗子莉莉吗？瞎哥吃牛牛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他咧开嘴，露出被酒精和劣质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语气轻佻而不屑。
“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新的冤大头了？”
然而，他的嘲讽声戛然而止。
当他的视线越过莉莉，落在她身后那个平静站立的黑发少年身上时，他脸上的醉意和讥笑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恐惧，如同冰水般浇灭了他脑中的酒精。
作为亲眼见识过那场毁灭性“魔力奔流”的幸存者，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这张脸，代表着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绝对力量。
不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
辰星已经迈步上前。
在莉莉那双瞪大的、不敢置信的眼眸注视下，他将另一只手提着的、比分给莉莉那袋更加沉重、更加庞大的钱袋，重重地砸在了赌桌之上！
“铛——！”
那不是金币与木桌碰撞该有的清脆声响。
那是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仿佛攻城锤砸中了朽木。
整张赌桌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四分五裂！
无数金色的、闪耀着炫目华光的法利，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铺满了肮脏的地面，将那几个冒险者脚边可怜的铜币彻底淹没。
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屋内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他们脸上那副因为贪婪与恐惧而扭曲到极致的表情。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些钱，足够买下她与你们苏摩眷族之间所有的‘契约’了吧？”
辰星的目光，如同巡视领地的君王，冷漠地扫过眼前这群因为酒精和贪婪而眼神浑浊的废物。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冰冷。
“从今天起，她和你们，再无任何关系。”
在绝对的财富和那足以碾碎他们灵魂的压倒性实力面前，苏摩眷族的这群“酒囊饭袋”，甚至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恐惧压倒了贪婪。
他们手忙脚乱，连滚带爬地从一个散发着霉味的箱子里，翻出了那份象征着束缚与奴役的眷族契约。
在辰星冰冷的注视下，为首的战士用颤抖的手，在羊皮纸上解除了莉莉的名字。
做完这一切。
辰星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带着还有些魂不守舍的莉莉，走出了那栋令人作呕的建筑。
门外的阳光，温暖而刺眼。
莉莉呆呆地站在阳光下，仰头看着辰星。她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她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要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自己甚至还对他动过歪念。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内心的风暴，辰星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了她那双复杂的棕色眼眸上。
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记住，力量，不是为了掠夺和欺凌。”
阳光洒落在少年英俊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那份神圣感，让莉莉的心脏为之停跳。
“力量，就是为了能像这样，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这一刻。
某种坚硬的东西，在莉莉的心中彻底崩塌了。
那张她从小就戴在脸上、用以应对世间所有恶意的、名为虚伪的笑容面具，再也无法维持。
它寸寸龟裂，化为齑粉，随风而逝。
两行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眶中决堤而出，冲刷着她那脏兮兮的脸颊，留下了两道清晰的痕迹。
她低下头，视野被泪水模糊。
她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向着眼前的少年，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
献上了自己此生第一次，也是最真心实意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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