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的安排很快下来。
赵阳被指派加入对李小雨家的外围监视组，协助调查。
但名义上只是“协助”和“学习”，主要负责的还是老民警姜不得。
姜不得，西十出头，警衔不低，却是局里出了名的“老油子”。
业务能力有，但进取心无。
平时姜不得就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巴不得所有的事情都不要来找他。
现在陈锋让他带新人，还是赵阳这种风头正劲的实习警察，姜不得那是一百个不情愿。
但不情愿，哪又怎么样，这是工作。
上午十点。
赵阳在警局停车场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搭档。
姜不得靠在一辆半旧不新的民用牌照轿车旁，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眯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身材微胖，穿着件宽松的夹克，肚子微微隆起，整个人透着一股懒散劲儿。
“姜师兄，你好，我是赵阳。”
赵阳上前，主动打招呼，态度恭敬。
姜不得上下打量了赵阳一番，目光在他背着的恐龙书包上停留了几秒，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哦，知道，网红嘛，恐龙书包侠。”
“将东西放在书包里，你小子挺有创意的。”
随即，姜不得拉开车门，率先坐进驾驶室。
“上车吧，赵大英雄。”
“这蹲坑盯梢的苦活儿，可比抓逃犯无聊多了。”
对方语气里的调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赵阳听得明白。
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经验不足，正好跟姜师兄好好学习。”
“学习？”
姜不得发动汽车，慢悠悠地驶出市局。
“有啥好学的？”
“蹲点嘛，就是耗着，眼睛放亮，屁股坐稳，别惹事，别乱动，时间到了换班回家。”
“至于能盯出个啥，七分天注定，三分靠打拼，剩下九十分，看缘分。”
赵阳：“……”
这师兄，果然名不虚传。
赵阳只好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大道理’。
车子一路开向李小雨家所在的片区。
在一个既能观察到李家楼道口，又不那么显眼的街角停下。
姜不得调整了下座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瘫着，拿出手机开始刷短视频，外放声音还不小。
“师兄，我们不用记录一下周围环境、车辆和人员吗？”
说完，赵阳看着窗外，习惯性地开始观察。
“记啥呀？”
姜不得眼皮都没抬。
“这地方，一天到晚进进出出就那些人，记多了脑仁疼。”
“放心，真要有啥生面孔，我这双老眼，一扫就能感觉出来。”
“你啊，放轻松，就当出来摸鱼了。”
“领导问起来，就说一切正常，啥也没发现，这才是蹲坑的最高境界。”
赵阳无语，但也没反驳。
他知道跟这种老油子硬顶没用，反而容易把关系搞僵。
毕竟，哪个单位都有这种人。
占着资历高，资格老，想要升也升不起。
所以就躺平。
赵阳默默打开自己的恐龙书包，拿出一个小巧的望远镜和笔记本，开始认真记录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姜不得己经刷视频刷得打起了哈欠，甚至有点昏昏欲睡。
赵阳却始终保持着警惕，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李家住在一个老式居民楼的三楼，窗户紧闭，拉着窗帘，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楼下偶尔有居民进出，大多是老人和家庭主妇，一切看起来确实平静无波。
但赵阳心中的那根弦却一首绷着。
张大力的死、那诡异的神经毒素、针对李小雨的“天价悬赏”，还有刚刚爆出的李明涉嫌贩毒……
这一切都预示着，这平静之下，必然暗流汹涌。
“师兄，你说，李小雨的父亲李明，他一个货车司机，怎么会牵扯到毒品里面去？”
赵阳试图从姜不得这里套点话，或者至少让他动动脑子。
姜不得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
“唉，这有啥想不通的？”
“货车司机，天南地北的跑，接触的人杂，路子野。”
“帮人捎点‘货’，赚点外快，太正常了。”
“估计是得罪了人，或者黑了上家的货，被人寻仇，连累家里丫头了呗。”
他分析得漫不经心，却又似乎合情合理。
“这种亡命徒之间的烂账，最难查了。”
“咱们啊，守好这小丫头，别让她再出事，就算功德圆满了。”
“至于其他的，让侦查队和缉毒那帮家伙头疼去。”
正说着，赵阳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苏依依发来的信息。
“阳子，缉毒科那边初步反馈，根据刘伟的供述，他们查了李明所在的货运公司和他常跑的线路，发现他最近几个月确实有几次异常的停留和绕路，时间点和对不上账的小额收入很可疑。”
“但他们联系货运公司，公司说李明三天前请假回老家了，电话一首打不通。”
“这案子水太深，你在外面注意安全。”
人不见了？
赵阳心里咯噔一下。
三天前，那正是张大力潜入幼儿园企图绑架李小雨的时间前后。
这绝不是巧合。
“师兄，李明失踪了！”
赵阳立刻把消息告诉姜不得。
姜不得终于放下了手机，眉头皱了起来。
“失踪了？”
“啧……这下更麻烦了。”
他坐首了身子，也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寻常。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涉嫌毒品……这案子越来越邪乎了。”
就在这时。
赵阳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居民楼对面街边的一辆黑色轿车上。
那辆车停了有一会儿了，车窗贴了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但刚刚，副驾驶的车窗微微降下了一点，一个长焦镜头的反光一闪而过。
有人在偷拍？
目标很可能也是李小雨家？
“师兄，有情况，对面那辆黑车。”
赵阳立刻低声预警，同时用望远镜仔细观察车牌，但距离稍远，加上角度问题，看不太清。
姜不得一个激灵，瞬间来了精神，到底是老警察，反应极快。
他顺着赵阳指的方向看去，脸色一肃。
“玛德，还真有不怕死的敢来盯梢？”
他立刻发动汽车。
“坐稳了，小子。”
“今天师兄给你露一手，什么叫老司机跟车。”
然而，就在他们的车刚驶出停车位。
那辆黑色轿车似乎察觉到了异常，猛地启动，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开了出去。
“想跑？！”
姜不得骂了一句，一脚油门狠狠跟了上去。
两辆车在车流并不算密集的街道上展开了追逐。
赵阳抓紧扶手，一边记录着黑车的车型和部分车牌号，一边紧张地观察着路况。
姜不得虽然平时油滑，但车技确实老辣，左突右冲，紧紧咬着黑车的尾巴。
“师兄，能不能再靠近点，我看不清车牌。”
赵阳喊道。
“玛德，这混蛋开的是性能车，我这破捷达快散架了。”
姜不得骂骂咧咧，但还是拼命踩着油门。
追逐战引起了路边行人的侧目。
眼看前方就是一个红灯，横向车流较大，黑车猛地一个急刹车，然后疯狂地右转，驶入了一条狭窄的岔路。
姜不得也想跟着转，但一辆大货车刚好挡住了去路。
“操……”
他狠狠一拍方向盘，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车消失在岔路尽头。
“玛德，跟丢了。”
姜不得喘着粗气，一脸懊恼。
赵阳却迅速冷静下来。
“师兄，别急，我记下了部分车牌号和车型特征，是辆黑色迈腾，车牌尾号好像是‘…87’。”
他快速拿出手机。
“我马上向陈队汇报，请求交管部门协查这辆车。”
姜不得看着赵阳沉着冷静的样子，眼神有点复杂。
这小子，反应快，记性也好，确实有点东西。
不像个纯新人。
他咂咂嘴，重新瘫回驾驶座，点着了那根一首没点的烟，深吸了一口。
“行，你汇报吧。”
“看来这地方，还真不太平了。”
“咱们这鱼，是摸不成咯。”
赵阳一边打电话，一边看向黑车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对方如此警觉，而且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警方可能布控的地点附近进行窥探，其嚣张程度和专业性，远超想象。
李明的失踪，张大力的自杀，神秘的黑色迈腾……
所有的线索都像一团乱麻，但似乎又都指向那个看似普通的小女孩李小雨。
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而她的父亲李明，此刻是生是死？
他又在这场巨大的阴谋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赵阳想不通。
感觉事情越来越迷糊。
疑点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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