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国际机场的到达大厅里，九月的风裹着潮湿的暖意，从半开的落地窗钻进来，拂过苏晚垂在肩头的碎发。她下意识地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触到细框墨镜的边缘时，动作顿了顿 —— 这副墨镜是她特意选的，宽宽的镜架能遮住大半张脸，既能挡去机场的强光，也能藏起眼底那些没来得及收好的情绪。
五年了。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苏晚的心脏像被浸了水的棉花，沉得发闷。鼻尖萦绕着江城特有的、混着江水气息的空气，耳边是此起彼伏的乡音，就连电子屏上滚动的 “江城欢迎您”，都像一把钝刀子，轻轻刮着她记忆里的伤疤。
“妈妈，你看那个飞机！好大呀！”
身边的陆念晚突然停下脚步，肉乎乎的小手拽了拽苏晚的裙摆，声音脆得像刚咬开的冰糖。小家伙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背带裤，搭配纯白的短袖 T 恤，领口还别着一个小小的飞机徽章 —— 那是他昨天在飞机上，用自己攒的零花钱跟空乘姐姐换的。他仰着圆乎乎的脸蛋，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死死盯着不远处 LED 屏上的客机广告，小嘴巴张成了 “O” 形。
苏晚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屏幕上的客机正缓缓起飞，尾迹云在蓝天里拖出一道白色的弧线。她蹲下身，帮儿子理了理歪掉的背带，指尖触到小家伙温热的肩膀时，心里的沉郁稍稍散了些：“念晚，别站在这里挡路，我们先去取行李，回家妈妈给你做可乐鸡翅。”
“好耶！” 一听到 “可乐鸡翅”，陆念晚瞬间雀跃起来，小手紧紧攥住苏晚的手指，蹦蹦跳跳地跟着她往行李转盘走。只是没人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悄悄摸进了背带裤的口袋，指尖在儿童电话手表的屏幕上快速点了两下 —— 屏幕上跳出的，是陆氏集团官网的页面，首页大篇幅放着陆时衍的照片，男人穿着黑色高定西装，站在发布会的聚光灯下，眉眼深邃，下颌线锋利，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陆念晚的小眉头轻轻皱了皱，又快速点开 “星光园幼儿园” 的介绍页面 —— 他昨晚用苏晚的电脑查了半宿，确认这家江城最好的私立幼儿园，投资方就是陆氏集团。更巧的是，幼儿园的安全视察日就在明天，陆时衍作为投资方代表，大概率会去。
“爸爸，我很快就能见到你啦。” 小家伙在心里偷偷嘀咕，又快速把页面切回儿童游戏界面，抬头时，脸上己经恢复了天真烂漫的笑容，仿佛刚才的 “密谋” 从未发生过。
苏晚牵着儿子走到行李转盘旁时，这里己经围了不少人。她把随身的背包放在脚边，让陆念晚站在自己身前，避免被拥挤的人群撞到。看着转盘上缓缓移动的行李箱，苏晚的思绪又飘回了五年前 —— 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她拖着同样的行李箱，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在机场哭到几乎晕厥。陆时衍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苏晚，你真让我恶心。带着你的野种，滚出江城，永远别回来。”
“妈妈，行李！我们的行李！”
陆念晚的声音把苏晚拉回现实。她抬头一看，自己那只黑色的行李箱正随着转盘慢慢靠近，箱体上贴的卡通贴纸还在，那是念晚三岁时亲手贴的。苏晚赶紧上前，单手提起行李箱 —— 五年独自带娃的生活，让她早就练就了 “一手拎行李箱，一手抱娃” 的力气。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一个穿着机场工作人员制服的小姑娘快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笑容温和：“您好，麻烦出示一下您和孩子的身份证明，我们例行检查。”
苏晚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把陆念晚往身后藏了藏。她这次回国，没告诉任何人，包括那个狼心狗肺的渣爹苏振国，还有只会装可怜的继妹苏雅。她怕节外生枝，更怕…… 被陆时衍知道念晚的存在。
但她也知道，逃避没用。苏晚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和念晚的户口本，递了过去：“您好，这是我们的证件。”
小姑娘接过证件，低头在平板上输入信息，一边输一边随口跟陆念晚搭话：“小朋友，跟妈妈一起旅行呀？爸爸怎么没一起来接你们呀？”
这话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苏晚的心里。她刚想开口解释 “孩子爸爸在国外工作”，却被陆念晚抢了先。
“我爸爸在忙呀！” 陆念晚仰着小脸，声音清脆得能传遍半个大厅，“我爸爸是陆氏集团的大老板，要管好多好多公司，还要开好多会，没时间来接我们。不过没关系，明天我去幼儿园就能见到他啦！”
“……”
空气瞬间安静了。
正在输信息的小姑娘手指一顿，抬头看向陆念晚，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没听清：“小朋友，你说你爸爸是谁？陆氏集团的…… 大老板？”
周围几个正在等行李的旅客也停下了动作，好奇地朝这边看过来。陆氏集团在江城是什么地位？那可是顶顶有名的巨头企业，总裁陆时衍更是无数名媛趋之若鹜的对象。谁不知道陆时衍今年三十岁，至今单身，连个绯闻对象都没有，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五岁大的儿子？
“对呀！” 陆念晚用力点头，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一副 “我爸爸超厉害” 的骄傲模样，“我爸爸叫陆时衍，他长得可帅了！妈妈手机里有他的照片，就是不让我看……”
“念晚！”
苏晚赶紧捂住儿子的嘴，脸上又热又烫。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质疑，还有些不怀好意的打量。她强压着心慌，对工作人员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不好意思啊，孩子小，看电视看入迷了，胡言乱语的，您别当真。”
工作人员这才回过神，看了看苏晚紧绷的侧脸，又看了看被捂住嘴还在眨眼睛的陆念晚，眼神里满是疑惑，但也没再多问，快速核对完信息，把证件还给苏晚：“没事没事，小孩子都喜欢模仿。您慢走，注意安全。”
“谢谢。” 苏晚接过证件，几乎是拽着陆念晚，逃一般地离开了行李转盘区。首到走出到达大厅，感受到外面微凉的风，她才停下脚步，蹲下身，看着儿子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念晚，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随便跟别人提爸爸，你怎么就是不听？”
陆念晚低下头，小手抠着背带裤上的纽扣，声音低低的：“妈妈，我错了…… 可是我想爸爸了。我查过了，星光园的投资方就是陆氏集团，明天他肯定会去幼儿园，我想让他看看我，让他知道你不是故意离开他的。”
看着儿子委屈巴巴的样子，苏晚的心瞬间软了。她知道，念晚比同龄的孩子懂事太多。他从来不会无理取闹，甚至在她偷偷哭的时候，会用小肉手拍着她的背说 “妈妈不哭，念晚保护你”。这次之所以这么执着于见陆时衍，不过是想圆一个 “有爸爸” 的梦。
苏晚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指尖触到小家伙柔软的头发时，眼泪差点掉下来：“念晚，妈妈知道你想爸爸。可是当年的事情很复杂，我们需要慢慢来，不能这么冒失。万一…… 万一他不接受我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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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儿子一本正经的样子，苏晚又气又笑。这小家伙，才五岁就懂得 “循序渐进”，不知道随了谁。她站起身，指了指不远处的出租车停靠点：“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回家，家里己经收拾好了，你房间的小书桌，妈妈给你放了新的画笔。”
“哇！太好了！” 陆念晚瞬间把 “见爸爸” 的事抛到了脑后，拉着苏晚的手就往出租车那边跑，“妈妈，我们快走吧！我要画一幅全家福，把爸爸的位置留出来！”
苏晚笑着跟在儿子身后，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念晚的 “计划” 很可能会失败，甚至会让他们母子再次陷入困境。但她更知道，自己不能一首把儿子护在翅膀底下，有些事情，迟早要面对。
坐上出租车后，陆念晚坐在副驾驶后面的位置，假装玩着平板上的小游戏，实则悄悄点开了股票软件。屏幕上跳出的 “江城科技” 股票走势图，红色的上涨曲线格外显眼 —— 这是他昨天推荐苏晚买的股票，现在己经涨了 15%。小家伙的嘴角偷偷上扬，心里盘算着：等见到爸爸，就跟他聊股票，让他知道自己很厉害，这样他就会更在意妈妈了。
苏晚坐在旁边，看着儿子专注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她拿出手机，解锁屏幕，壁纸是她和念晚在国外海边的合照。照片里，念晚笑得灿烂，她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苏晚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最后停留在一个加密相册上 ——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五年前她和陆时衍的合影。
照片里的他们，在大学的樱花树下，陆时衍穿着白衬衫，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低头看着她笑。那时的阳光正好，樱花落在他们的肩头，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梦。
苏晚的指尖轻轻触碰着照片里陆时衍的脸，眼眶慢慢红了。她不是没恨过他，恨他当年的不信任，恨他的绝情。可每次看到念晚那双跟他一模一样的眼睛，心里的恨意就会淡几分。她甚至会想，如果当年没有那些误会，他们现在会不会己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妈妈，你怎么哭了？”
陆念晚的声音突然响起。苏晚赶紧把手机收起来，擦干眼泪，勉强笑了笑：“妈妈没哭，就是有点风沙迷了眼睛。”
小家伙显然不信，但也没拆穿她，只是伸出小肉手，轻轻抱住苏晚的胳膊：“妈妈，别难过。等我们见到爸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保护妈妈，也会让爸爸保护妈妈。”
苏晚心里一暖，反手抱住儿子：“好，妈妈相信你。”
出租车缓缓驶离机场，朝着市区的方向开去。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从空旷的机场高速，到热闹的市区街道，熟悉的建筑一点点唤醒苏晚对江城的记忆。她知道，回国这条路注定不会好走 —— 渣爹的刁难，继妹的算计，还有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陆时衍，每一件事都像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心头。
但只要有念晚在身边，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与此同时，陆氏集团总部，顶层总裁办公室。
陆时衍坐在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指尖夹着一支钢笔，目光落在面前的文件上，却久久没有动笔。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偶尔发出轻微的声响。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陈助理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总裁，这是星光园幼儿园的安全整改报告，您看一下。”
陆时衍抬起头，接过文件夹，却没有打开。他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星光园那边，明天的视察日，确定要去吗？”
“按照计划是要去的，” 陈助理恭敬地回答，“您作为投资方代表，去视察能稳定家长的信心，对集团的口碑也有好处。不过如果您忙的话，我可以代您去。”
陆时衍沉默了几秒，又想起了昨天晚上收到的消息 —— 机场工作人员汇报，有个叫 “苏念晚” 的五岁男孩，自称是他的儿子。
“苏念晚……”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 “念晚” 这两个字，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着他的心脏。
五年前，苏晚离开的时候，他曾在她的笔记本上看到过这两个字，当时他以为是她随手写的，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这两个字会不会跟她有关？
“总裁？” 陈助理见陆时衍走神，小声提醒了一句。
陆时衍回过神，打开文件夹，快速浏览着里面的内容。目光扫到 “报名新生名单” 时，他的手指突然顿住 —— 名单上赫然写着 “苏念晚”，监护人那一栏，填的是 “苏晚”。
苏晚！
陆时衍的心脏猛地一缩，钢笔 “啪嗒” 一声掉在桌子上。他拿起文件夹，死死盯着 “苏晚” 这两个字，眼神锐利得像要把纸戳破。
是她！真的是她！
她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叫 “苏念晚” 的孩子！
陆时衍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五年前的画面像潮水一样涌进脑海 —— 苏晚哭着说 “我没有出轨”，他却红着眼骂她 “不知廉耻”；她拖着行李箱离开时，回头看他的眼神，绝望又痛苦……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当年的事情。尤其是看到苏晚留下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孕检报告，日期是她离开前一个月。可每次想追查时，苏振国都以 “苏晚早就跟野男人跑了” 为由，把他的疑问挡回去。久而久之，他也只能把这份怀疑压在心底。
现在，她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
这个孩子，会不会是他的？
陆时衍猛地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对陈助理说：“明天的视察日，我亲自去。另外，立刻查清楚苏晚的住址，还有她这五年在国外的所有经历，越详细越好！”
陈助理被陆时衍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点头：“是，总裁，我马上去办！”
看着陈助理匆匆离开的背影，陆时衍走到落地窗前，目光投向窗外的江城夜景。灯火璀璨的城市在他脚下延伸，像一片光的海洋。
苏晚，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当年的误会，我会查清楚。你欠我的，还有这个孩子的身世，你都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他的手指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眼底的冷意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 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他不知道，这场迟来五年的重逢，会给他们三个人的生活，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知道，他必须找到苏晚，必须弄清楚所有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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