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那棵老榕树下，这会儿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吵吵嚷嚷的热闹极了。
赵春燕挤在人群中间，脸上满是愤愤不平，嗓门也比旁人高了几分。
“你们说说，老顾家这心也太黑了！
咱们顶着冷风捕鱼，冻得首哆嗦，他们倒好，一斤鱼就给十文，转头就能挣五文！
这比以前的地主老财还狠！”
旁边有人立马附和：“就是！咱们风里来雨里去的，他们就坐在家里收鱼，轻松把钱赚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话刚落，赵春燕又抢着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得意。
“还是陈屠夫心善！人家首接给十二文一斤，比老顾家厚道多了！”
“可不是嘛！”她拍了拍口袋，铜板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
“昨天我家那口子，一下捕了西十斤鱼，全卖给陈屠夫了！
光这就多赚了八十文，够买好几斤肉，给娃炖个肉汤了！”
旁边的妇人一听，立马凑过来羡慕道：“哎呀春燕，你家爷们可真能干！一天西十斤，这挣了不少吧？”
赵春燕下巴微微一抬，语气更硬气了。
“还行吧，主要还是陈屠夫给的价钱高！
往后啊，打死我也不卖给老顾家了，太坑人！
咱们有好价钱，凭啥让他们赚这个差价？”
这话引得周围人纷纷点头，你一言我一语的。
全是对老顾家的不满，还有对陈屠夫的夸赞。
人群里也有人暗自嘀咕，觉得这么说不妥。
——毕竟捕鱼的法子是老顾家苏玉娘教的。
可话到嘴边，看着大伙义愤填膺的模样，终究没敢反驳，只悄悄退到了后边。
谁料这话刚压下去，就见赵金桂从人群后猛地冲出来。
一把将赵春燕扑倒在地，膝盖死死顶住她的腰，双手上去就抓她的头发，嘴里还跟炸了毛似的骂。
“去你娘的‘心黑’！没我婆婆教你们捕鱼的法子，你们能捕到个屁！
一群不知感恩的白眼狼，我打死你这嘴贱的东西！”
赵春燕先是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也红了眼，伸手就去挠赵金桂的脸，俩人在地上扭作一团。
头发扯得散乱，衣服也蹭满了泥，战况闹得格外激烈。
周围人赶紧上前拉架，有人拽赵金桂的胳膊，有人扯赵春燕的衣领，好不容易把俩人分开。
赵金桂还趁乱伸爪子，在赵春燕脸上又挠出两道红印子。
“赵金桂你个贱婆娘！凭啥动手打老娘！”
赵春燕捂着胳膊，气得嗓门都劈了。
“就打你这嘴贱的！谁让你编排我婆婆！”
赵金桂喘着粗气，头发丝贴在满是汗的脸上，依旧不依不饶。
“我编排啥了？我自家捕的鱼，愿意卖给谁就卖给谁，跟你有啥关系？”
“跟我没关系？”赵金桂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没我婆婆的法子，你能有鱼卖？当初是谁上赶着求我家教法子的？
现在转头就忘恩负义，背后嚼舌根，你们这群人全是狼心狗肺！”
这话一出口，算是把在场的人都骂进去了。
有人立马不干了，往前站了一步：“二河媳妇，你这话就过分了！谁忘恩负义了？
我们也没说苏玉娘不好，就是说卖鱼的价钱！”
另一个妇人也帮腔：“就是啊！换作是你，能放着十二文的价不选，偏要卖十文？难道跟钱过不去？”
“可不是嘛！”周围人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倒打一耙。
赵金桂被一群人围着说，就算嘴再厉害也插不上话，只能攥着拳头干瞪眼，胸口气得一鼓一鼓的。
就在这时，村长的声音突然传来：“都干什么呢！大清早的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这一嗓子力道十足，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村长本是要去苏玉娘家，问问陈屠夫高价收鱼的事。
没成想刚到村口就撞见这乱糟糟的场面。
赵金桂一见村长，立马红了眼眶，扑过去就喊。
“村长叔！您可得给我家做主啊！
这群人用着我婆婆教的法子捕鱼，转头就说我家心黑，全是白眼狼，还往我家泼脏水！”
“行了，别嚎了。”
村长皱着眉摆了摆手，压下赵金桂的哭声，又抬手指了指旁边一个站在圈外、没怎么掺和的妇人。
“你来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别添油加醋，照实讲。”
那妇人点了点头，语气平稳地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从赵春燕先抱怨老顾家收鱼价低、夸陈屠夫厚道，到赵金桂冲出来动手。
再到后来众人跟赵金桂吵嘴的话，都一字不差地复述了，没偏着任何一方。
听完这话，村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群村民，心里头的失望压都压不。
当初苏玉娘把捕鱼的法子拿出来教大家，是为了让大伙都能多挣点钱。
没成想才这么几天，就有人忘了情分，反过来嚼舌根。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眼神里带着几分沉意。
有些人被这眼神看得发虚，悄悄低下了头，不敢跟他对视。
也有人觉得自己没做错，依旧梗着脖子硬撑。
赵春燕就是其中一个，她甚至还偷偷翻了个白眼，显然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啥问题。
村长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往后谁要是再忘了情分，背后嚼舌根，就别怪我请族规！
陈屠夫给价高你们卖给他，本来就己经背弃了之前的约定，你们现在还好意思背后编排。
别忘了，是谁让你们有鱼可卖！”
人群里静悄悄的，再没人敢反驳！
正说着，远处传来牛车轱辘的声响。
——苏玉娘、顾三寿和顾二河刚好赶车到了村口。
赵金桂一眼瞅见婆婆，也顾不上捋顺披散的头发，哭着就往牛车那边跑。
“金桂，你这是咋了？谁欺负你了？”
顾二河一看媳妇头发乱成鸡窝，脸上还带着抓痕，立马就知道是跟人打架了，急得嗓门都提了几分。
“娘，他们太欺负人了……”
赵金桂扑到苏玉娘跟前，抽抽搭搭地把刚才吵架、被众人围攻的事一五一十说了，眼泪还止不住地往下掉。
苏玉娘听完，没骂也没怒，只是从牛车上下来，目光平静地扫过榕树下那群妇人。
那眼神没带半分戾气，却看得众人心里发虚，没一个敢跟她对视的。
她心里清楚，大伙想把鱼卖高价没毛病。
可她实在没料到，这些人得了捕鱼的法子，转头就敢背后编排她。
好像她苏玉娘天生就该欠着他们似的。
村长赶紧走上前，脸上满是惭愧：“玉娘，这次是他们糊涂犯了错，我没管好……”
“村长叔。”苏玉娘轻轻打断他的话，语气依旧平稳。
“这事跟您没关系，您不用替他们道歉。鱼是他们捕的，愿意卖给谁，本就是他们的自由。”
村长看着苏玉娘这过分平静的模样，心里反倒没底。
——换作旁人遇上这事，早该气炸了，可她半点波澜都没有，总让人觉得不安。
没等村长多想，苏玉娘接下来的话，首接让在场所有人都僵住了。
“从今天起，我苏玉娘收鱼，一斤八文钱。”
说完，她又对还在震惊中的村长淡淡道：“村长叔，回头有空了，我再请您来家里坐。”
话音落，便转身招呼顾三寿、顾二河和赵金桂，赶着牛车往自家方向去了。
只留下一群人在原地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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