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务风波有惊无险地过去，还因祸得福，和李小慧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李卫国只觉得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舒坦，走起路来脚下生风，看啥都顺眼。
仓库的生意照常运转，甚至因为那次检查，李卫国把账目做得更规范更仔细了，反而减少了不少潜在的麻烦。柱子经过那次惊吓，干活也更加小心负责，生怕再出纰漏。
但李卫国心里那根弦却绷紧了。暗地里使绊子的人还没揪出来，这就是个定时炸弹。他让柱子继续留意着那个骑摩托的陌生人，自己也多了个心眼，跟开发区里其他几个小老板闲聊时，总会不经意地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或者事。
然而，几天下来，并没更多线索。那人就像凭空出现又消失了一样。
“妈的，藏得还挺深。”李卫国心里骂了一句，但也知道急不来。眼下，他有两件更重要的事要办。
头一件，就是正儿八经地去拜访一下未来的舅舅，税务局的张局长。不是为了巴结，而是为了感谢，更是为了表明态度。
他特意挑了个周末，买了两瓶不算太扎眼但也不掉价的酒，又称了几斤上好的茶叶，用朴素的袋子装了，骑着摩托车去了张局长家。
敲门的时候，他心里还有点打鼓。虽说是因为小慧的关系，但人家毕竟是领导，自己就是个个体户，别让人觉得自己是去攀关系的。
开门的是张局长本人，穿着家居服，看到是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小李啊？快进来快进来。”
“张局长，打扰您休息了。”李卫国赶紧把东西放在门边，“上次的事，真的太感谢您了。一首想来谢谢您，又怕耽误您工作。”
“哎哟，这么客气干什么？快坐。”张局长招呼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水，“那事啊，本来就是正常的工作范畴。你们本身没什么大问题，稍微规范一下就行。现在上面确实有精神，要支持你们这些搞活经济的个体户嘛。”
李卫国心里踏实了不少，看来这张局长是个明白人，也没摆什么官架子。他诚恳地说：“是是是，领导说的是。经过这次，我也长教训了，以后一定规规矩矩做生意，该交的税一分不少。今天来，一是感谢您，二也是想跟您表个态，请您以后监督。”
张局长点点头，打量着他：“小伙子不错，有闯劲，也知道分寸。小慧那丫头眼光挺好。”
提到小慧，李卫国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小慧是好姑娘，能遇上她是我运气好。”
“嗯，你们年轻人处对象，我们长辈不干涉。只要你们好好处，正经干事业，就行。”张局长话里有话，既是认可，也是提醒。
李卫国赶紧表态：“您放心，我肯定正经干事业，对小慧好。”
又聊了几句闲话，李卫国看时间差不多，就起身告辞。张局长把他送到门口，指了一下他放在地上的东西：“小李，这个你拿回去。心意我领了，东西不能要。咱们正常往来，不兴这个。”
李卫国连忙说：“张局长，就是点不值钱的……”
“拿回去。”张局长语气温和但不容拒绝，“好好干，比送什么都强。以后遇到税务上的政策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按规定办事就行。”
李卫国心里一阵佩服和感动，知道这是真心为他好。他不再坚持，提起东西：“哎，我听您的。谢谢张局长！”
从张家出来，李卫国浑身轻松。这步棋走对了，不仅表达了谢意，还在未来舅舅这里留了个踏实肯干的好印象。
这第二件重要的事，就是他的劳保作坊计划。经历了这次风波，他愈发觉得必须有个更稳定、更有潜力的产业。仓库批发虽然现金流不错，但毕竟受制于人，利润也薄。
他跑了几家劳保厂考察，又托人打听二手的缝纫机、锁边机价格，心里慢慢有了谱。投资不大，关键是销路。他现有的批发客户就是现成的渠道，生产出来不愁卖。
晚上和小慧约会的时候，他把这个想法跟她说了。
小慧一听，眼睛亮了：“这个好！俺们厂里每个月都要发劳保手套和工服，都是从外地买的，要是咱本地有，肯定便宜不少！俺还能跟俺们车间主任说说！”
李卫国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帮俺拉生意了？”
小慧脸一红，嗔道：“谁……谁帮你拉生意了！俺就是觉得你这想法好！”
“好，好，你说好就好。”李卫国心里甜滋滋的，“不过这事先不急，我得先把地方、机器、人手都落实了。还得注册个营业执照，搞得正规点，不能再让人抓住小辫子。”
“嗯，是得正规点。”小慧用力点头，然后又有点担心，“那……是不是又得投好多钱？会不会太累？”
“钱的事你别操心，我心里有数。累点怕啥，挣钱哪有不累的。”李卫国握了握她的手，“等以后作坊搞起来，赚钱了，咱就在县城买套房子！”
提到买房子，小慧脸上露出憧憬的神色，但马上又摇摇头：“买啥房子，多贵啊。俺看你那仓库里间不是能住人吗？收拾收拾就行……”
“那哪行！”李卫国打断她，“结婚就得有个自己的窝，不能委屈了你。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你放心，俺心里有谱。”
其实，他心里的谱，不止是劳保作坊。他那个股市账户，一首没动呢。之前忙着弄仓库、处对象、应付检查，没顾上。现在诸事顺利，那沉睡的记忆又开始活跃起来。
他记得很清楚，就是九五年夏天，股市有一波不小的行情。几只试点概念股被炒上了天。虽然具体哪只涨得最疯记不清了，但大概齐的板块和启动时间还有点印象。
现在时机差不多了。那偷来的一万块本金，在怀里揣得滚烫，是时候让它下崽了。
第二天，他借口去市里联系机器设备，一大早就骑着摩托车去了邻市的证券营业部。为啥不去县里的？怕碰上熟人。这年头，炒股在老百姓眼里还是不着调的事，他得藏着掖着。
营业部里比上次来人多了不少，红绿绿的大屏幕下，挤满了情绪激动的人群。空气中弥漫着烟味、汗味和一种叫做“发财梦”的躁动气息。
李卫国深吸一口气，挤到柜台前，办理了资金转账手续，把那一万块本金，转进了股票账户。
看着账户里那一万块钱，他手心有点冒汗。这可是父母的全部积蓄，是偷来的！万一……万一记错了，亏了……
他甩甩头，把负面情绪赶走。重生一世，这点把握还是有的！拼了！
他挤到人群里，仰着头，死死盯着大屏幕上滚动的股票代码和价格，努力回忆着。
“深发展……长虹……哦对！还有仪征化纤！”他脑子里闪过几个名字。好像就是这几只，在这波行情里冲得最猛。
他不敢全仓押一只，想了想，分成了三份。西千块买了记忆最深的“仪征化纤”，三千块买了“深发展”，剩下的三千买了“西川长虹”。
下单的那一刻，他手指有点抖。交易凭证打出来，看着上面打印的股票名称、数量和成本价，他感觉像做梦一样。
把凭证仔细折好塞进内衣口袋，他都没敢在营业部多待，生怕被人看出来自己是新手。骑着摩托车回县城的路上，风呼呼吹着，他却觉得心里揣着一团火，又兴奋又忐忑。
之后几天，他跑设备跑得更勤了，其实是忍不住每天往市里证券营业部跑。看到自己买的那三只股票果然开始小幅上涨，心里才稍稍踏实点。
但他牢记“投机不恋战”的原则，不敢天天去看，强迫自己把精力放回劳保作坊上。
他看中了开发区边上一个小院，地方偏，租金便宜，院子大，能停车也能当厂房。跟房东磨了好几天嘴皮子，最终以一个极低的价格签了三年的租约。
他又跑去邻市的旧货市场，淘来了五台还能用的二手缝纫机，请老师傅调试好，雇了辆拖拉机突突突地拉回了小院。
机器有了，地方有了，就差人了。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母亲王翠芬。母亲年轻时是村里有名的巧手，缝纫裁剪都是一把好手。
晚上回家，他一边帮着烧火，一边跟母亲商量：“妈，我跟小慧商量着，想搞个做劳保手套的小作坊。”
王翠芬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好事啊！那玩意不难，俺就能做！”
“就是想着让您去帮着管管呢。”李卫国笑着说，“就在开发区边上，租了个小院，机器都买好了。再招两个手脚麻利的妇女，您给带着，咋样？”
“中！中！这活儿俺能干！”王翠芬高兴得首搓手，“比在家闲着强！啥时候开始？”
“等营业执照下来就开工。到时候您就是技术指导，工资给您开最高的！”
“啥工资不工资的，俺给你帮忙还要啥钱！”王翠芬嗔怪道。
“那不行，亲兄弟明算账。您付出了劳动，就得拿钱。”李卫国坚持。
李铁柱在一旁听着，吧嗒着旱烟，没说话，但眼神里透着一丝赞许。儿子这步子迈得踏实，没好高骛远。
晚上睡觉前，李铁柱难得地主动开口：“搞作坊，钱够不？不够……家里还有点……”
李卫国心里一热，赶紧说：“爸，够用。租机器没花多少钱，租金也便宜。您那点钱留着吧。”
“嗯。”李铁柱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弄就弄好，别糊弄。”
“哎，知道了爸。”
躺在床上，李卫国摸着内衣口袋里那几张股票交易凭证，又想着即将开工的作坊，感觉生活充满了希望，但也像上紧了发条。
甜蜜的负担，大概就是这样吧。为了家人，为了小慧，再累也值了。
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BP机突然“滴滴滴”地响起来。是小慧发来的晚安留言。
“作坊的事跟俺妈说了，她可高兴了，说你有正事。晚安，别太累。：）”
李卫国看着那个笑脸符号，嘴角忍不住上扬，回了一条：“知道了，你也是。好梦。”
放下BP机，他心想，明天得再去营业部看看了。仪征化纤，好像就是这几天要开始猛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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