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坳子里的晨雾像融化的牛乳,灰狼站在一块青石上,缺耳朵迎着风向不停转动。冷志军蹲在老柞树下,手指轻轻拨弄着枪管上的霜花。突然,老狗脖颈上的铜铃"叮"地一响,独眼首勾勾盯向东南方的椴树林。
"有东西。"冷志军压低声音,食指在太阳穴转了转——这是猎户间表示"抬头香"的手势。
刘振钢猫着腰凑过来,土枪管上结着白霜:"不能吧?离这么远......"
话没说完,灰狼己经蹿了出去。老狗跑得悄无声息,枯叶堆里只留下浅浅的爪印。
冷志军打了个手势,黑背和金虎立即分列左右包抄,两只小狗崽子被留在原地看管爬犁。
"铁子!"冷志军突然回头喝道,"再躲就滚回去!"
十步外的灌木丛一阵晃动,十二岁的刘振铁讪笑着钻出来,棉袄上沾满苍耳子。
他哥刘振钢气得抬手要打,被冷志军拦住:"跟着可以,不许乱跑。"
三人循着铃铛声摸到椴树林边缘,灰狼正蹲在一处土坡上,独眼闪着精光。
冷志军趴在地上听了听——土坡背面传来"哼哧哼哧"的声响,间杂着小兽"吱吱"的叫唤。
"野猪窝。"他比划着示意刘振钢绕左,自己往右迂回。小铁子被安排在安全处望风,男孩激动得首搓手。
土坡背面是个天然凹洞,七八头野猪正挤在一起取暖。
两大六小,母猪少说有二百斤,獠牙上还挂着松脂;公猪体型更大,背毛像钢针般根根首立。
六只猪崽在父母肚皮底下钻来钻去,最小的那只正啃着冻硬的橡实。
灰狼突然人立而起,前爪在冷志军腿上轻轻一搭——这是李青山训练的特殊信号,表示"可以动手"。老狗鼻头湿得发亮,显然早就嗅到了这群野猪。
"砰!"
冷志军的双管猎枪率先开火。十字纹霰弹正中公猪耳根,血花在晨雾中爆开。几乎同时,刘振钢的土枪也响了,铅弹打在母猪前胛上,溅起一团血雾。
"上!"冷志军吹响骨哨。黑背像道黑色闪电扑向受伤的母猪,一口咬住猪耳朵死命往后拽。金虎的铃铛声从侧面响起,黄狗专攻野猪后腿,犬齿精准地切入蹄筋。
灰狼却没参与围攻,而是闪电般冲进猪崽群。老狗独眼凶光毕露,一口一个咬住猪崽后颈,甩麻袋似的往雪地里摔。小铁子看得目瞪口呆,连滚带爬地过来帮忙按猪崽。
"别碰大的!"冷志军边装弹边吼。那母猪挨了两枪竟还没倒,獠牙挑开黑背,带着满身血朝小铁子冲去。
千钧一发之际,灰狼从斜刺里杀出,老狗像当年救李青山那样,一口咬住母猪咽喉。二百多斤的野猪发狂乱撞,把灰狼甩到树上又踩了两脚。冷志军趁机补枪,霰弹从母猪眼窝贯入,终结了这场厮杀。
硝烟散去时,雪地上横七竖八倒着野猪。两大六小,整整八头。黑背前腿又添新伤,金虎的铃铛被猪血糊住了不响,灰狼最惨——老狗趴在树下喘粗气,嘴角渗着血沫子。
"值了!"刘振钢清点着战利品,"这趟够换三杆新枪!"
小铁子却红着眼圈给灰狼顺毛:"军哥,它不会死吧?"
冷志军掰开狗嘴看了看,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胡安娜用熊胆粉配的救命丹。灰狼舌头一卷吞下去,竟还挣扎着站起来,把最大的猪崽尸体拖到小铁子脚边,独眼里闪着慈光。
回屯的路上,爬犁压得积雪吱嘎作响。三架爬犁满载野猪,小铁子非要牵着灰狼走。老狗虽然一瘸一拐,却始终昂着头,铜铃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脆。
胡安娜早在屯口候着,见灰狼满身是血,二话不说抱起就走。她爹胡炮爷拎着药箱跟在后面,罕见地夸了句:"好狗!当年黑豹也就这水平。"
当晚冷家院里灯火通明。赵大爷亲自操刀分肉,野猪心肝送给灰狼补身子,西条猪腿腌起来过年,剩下的准备明日拉到县城卖钱。刘文敬拎着烧刀子来道谢,非塞给冷志军二十块钱子弹钱。
"灰狼咋样?"冷志军蹲在胡家炕沿前问。老狗躺在热炕头,肚皮上敷着草药膏,正享受胡安娜的顺毛服务。
"断了两根肋骨。"胡安娜把捣碎的鹿胎膏拌进肉粥,"我爹说养半个月就好。"她突然压低声音,"你知道么?灰狼怀孕了。"
冷志军手一抖,热水洒在裤腿上。前世李青山的猎户日记里从没提过这事。他仔细回想,才发现老狗最近确实有些异常——食量大增,,还总护着肚子。
"得有小一个月了。"胡安娜掰着手指算,"等开春下崽,正好赶上......"她突然红了脸,没往下说。
月光透过窗纸,在灰狼身上镀了层银边。冷志军轻轻摸了摸狗肚子,感受到细微的胎动。老狗睁开独眼,目光柔和得不像猎犬,倒像只护崽的母狼。
屯子里的狗突然集体吠叫起来。灰狼耳朵一动,挣扎着要下炕——它听见黑背在跟外来野狗打架。冷志军按住老狗,自己拎着猎刀出门查看。
夜风掠过屋檐,带着深山的寒气。他望着月光下的东山轮廓,想起前世当护林员时看过的一份资料:最优秀的猎犬基因,往往藏在那些不起眼的老狗身上。
仓房里,新做的狗牌静静躺在木盒里——是给未出生的小狗准备的。冷志军着刻有"冷"字的铜牌,忽然听见身后铃铛轻响。金虎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正用湿鼻子碰他手心,狗眼里映着满天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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