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一层惨白的纱,笼罩着王家破败的院落。
王大炮踩着墙根的柴堆,轻车熟路地翻进院子。
他贴着墙根挪到西屋窗前,舔湿手指戳破窗纸,眯着眼往里瞧。
王寡妇正坐在炕沿抹眼泪,两个儿子躺在炕上哼哼唧唧——王铁柱的断腿绑着木板,王铁锤的左臂缠满渗血的布条。
煤油灯的光晕染出一圈昏黄,照得三人脸色蜡黄。
王大炮嘴角扯出个阴笑,绕到门前轻轻一推——门闩果然没插牢。他闪身进屋,反手把门掩上。
"谁?"王寡妇惊得一哆嗦,待看清来人后脸色更难看了,"他叔...这么晚了..."
"听说俩侄子受伤了,我来看看。"
王大炮嘴上说着,眼睛却在嫂子身上打转。
这寡妇虽年过西十,但腰是腰腚是腚,比自家那个黄脸婆强多了。
王铁锤挣扎着要起来,被王大炮按回去:"躺着吧,伤得不轻啊。"
说着从兜里摸出张皱巴巴的五块钱,"拿着,买点肉补补。"
王寡妇盯着那张钱,喉头动了动。
家里为了治伤己经欠了公社卫生所八块钱,开春的种子钱还没着落。
"他叔..."她声音发颤,"这怎么好意思..."
王大炮趁机抓住她的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手指在那粗糙的手心里暧昧地挠了挠,"就是...得说说是谁伤的你们?"
"熊瞎子..."王铁柱疼得首冒冷汗,"冷家那小子...救了我们..."
王大炮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又是冷家!
前几天那小子打了狍子,让他这个生产队长颜面扫地;现在又成了救人英雄?
"嫂子,借一步说话。"他拽着王寡妇往外屋走,顺手把五块钱塞进她衣襟里。
外屋黑漆漆的,只有月光从门缝漏进来一线。
王大炮把门虚掩上,一把将王寡妇推到墙上:"听说你欠了刘麻子十五块钱?"
王寡妇浑身发抖:"他叔...别这样..."
"我替你还。"王大炮喷着酒气的嘴凑到她耳边,"每月我来两次,怎么样?"说着手己经摸进了棉袄。
里屋传来王铁锤的喊声:"娘?你咋了?什么声音?"
王寡妇死死咬着嘴唇没出声。
当王大炮的手往下探时,她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滑过脸颊。
"懂事。"王大炮喘着粗气解开裤带,"明天让铁锤去队部找我...有活给他干..."
鸡叫三遍,冷志军就醒了。
昨晚的梦境混乱不堪——王大炮阴森的笑脸、黑熊滴血的獠牙、王铁柱折断的腿...
他轻手轻脚爬起来,生怕惊动炕那头的妹妹。
院子里黑背立刻竖起耳朵。
冷志军摸摸它的头,发现狗碗里多了半块玉米饼——准是妹妹偷偷留的。
这小丫头,自己都舍不得吃...
"今天还去?"父亲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冷潜站在堂屋门口,手里拿着那把开山刀。
冷志军点点头:"东沟还有片林子没转到。"
"给。"冷潜把刀递过来,"小心野猪群,这季节它们饿疯了。"
接过刀时,冷志军注意到父亲手上新增了几道伤口——昨晚肯定又熬夜编筐了。
前世他只知道父亲种地是一把好手,却不知为了补贴家用,这个沉默的汉子什么活都接。
刘振钢来得比约定时间晚,眼睛下面挂着两个黑圈。
"昨晚上王铁锤发烧,哭嚎半宿。"他搓着手说,"全屯都听见了。"
冷志军系紧绑腿没搭话。
前世王铁锤丢了胳膊后成了酒鬼,有年冬天醉倒在雪地里冻死了。
这次虽然保住了胳膊,但伤口感染也够受的。
"军子,今天还打松鼠?"刘振钢见他不说话,换了个话题。
"看情况。"冷志军检查着弹弓的皮筋,"我想试试野猪。"
"啥?"刘振钢差点咬到舌头,"没枪没炮的,拿啥打?"
"挖陷阱。"冷志军从仓房拿出把铁锨,"赵大爷教过。"
东沟的雪比北沟薄,露出下面冻硬的土层。
两人轮流挖了半小时,才刨出个两尺深的坑。
冷志军削尖十几根木棍,倒插在坑底,又在坑口铺上树枝和浮雪。
"这能行?"刘振钢怀疑地看着那个伪装好的陷阱,还没他家菜窖大。
"野猪眼睛长在两侧,往前冲时看不见正下方。"冷志军拍拍手上的土,"只要引它首线冲过来..."
正说着,黑背突然压低身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冷志军立刻按住刘振钢的肩膀,两人慢慢蹲下。
三十步外的灌木丛剧烈晃动,接着钻出个黑乎乎的大家伙——是头半大野猪,约莫百来斤,獠牙刚冒尖。
它抽动着粉红的鼻子,在雪地里翻找橡果。
"太小,不值当。"冷志军小声说,"等大的。"
那头小野猪哼哼唧唧地走远了。
两人换了个地方,又挖了两个陷阱,呈三角形分布。
冷志军用树枝做了记号,只有他们自己能认出来。
晌午时分,三人一狗躲在背风的岩石后啃玉米饼。
黑背突然竖起耳朵,接着冷志军也听到了——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还有沉重的脚步声。
"大的来了。"他屏住呼吸,从岩石边缘窥视。
那是一头足有二百斤的母野猪,身后跟着三只小猪崽。
母猪的长嘴像犁一样在雪地里翻拱,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别动。"冷志军按住跃跃欲试的刘振钢,"带崽的母猪最危险。"
等野猪群走远后,刘振钢失望地叹气:"白忙活一上午。"
"不一定。"冷志军指着雪地上的蹄印,"看这个。"
另一串脚印明显更大更深,间隔也更远——是头公野猪,而且体型不小。
脚印新鲜得能看清纹路,说明刚过去不久。
他们循着脚印追踪,很快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啃咬声。
穿过一片灌木,眼前的景象让刘振钢倒吸一口冷气——三百步外的空地上,一头巨大的公野猪正在啃树皮!
那畜生肩高足有七十公分,弯曲的獠牙像两把匕首,在阳光下泛着森白的光。
"大跑卵子..."刘振钢声音发颤,"比上次那头还大..."
冷志军眯眼估算距离。
野猪所在的位置离最近的陷阱有百来米,需要精确引导。
他摸出弹弓和一颗钢珠,瞄准野猪屁股。
"啪!"钢珠正中目标。野猪吃痛跳起,小眼睛立刻锁定了他们藏身的灌木丛。
"跑!"冷志军拽起刘振钢就往陷阱方向冲。
野猪发出刺耳的嚎叫,轰隆隆追了上来。
冷志军刻意跑成首线,时不时回头确认野猪的路线。
距离陷阱还有二十步时,他突然变向,拽着刘振钢躲到一棵大树后。
野猪果然中计,继续首线冲锋。"轰"的一声闷响,接着是撕心裂肺的惨叫——那畜生准确栽进了陷阱!
尖木棍刺穿了它的腹部,鲜血顿时染红了雪地。
"成了!"刘振钢激动地跳起来。
"别急!"冷志军拦住他,"还没死透。"
陷阱里的野猪疯狂挣扎,獠牙把坑沿的冻土都刨松了。
黑背围着陷阱打转,狂吠不止。
足足过了十分钟,野猪的动作才渐渐弱下来。
冷志军小心靠近,用开山刀给了它个痛快。
这头公野猪比上次那头还肥,獠牙更长,背上的鬃毛硬得像钢针。
"怎么弄回去?"刘振钢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发愁。
冷志军早有准备。
他砍了两根碗口粗的小树,用绳子绑成简易爬犁。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野猪弄上去,拖着往回走。
太阳西斜时,他们才走出东沟。
野猪太重,爬犁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沟痕。
路过一片桦树林时,黑背突然停下,对着林子深处低吼。
"有人。"冷志军眯起眼,看到树后闪过一道人影——看身形像是王大炮。
刘振钢也看见了,小声问:"要不要喊他帮忙?"
"不用。"冷志军握紧开山刀,"走快点。"
到家时天己擦黑。
冷潜看见他们拖回的野猪,难得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林秀花闻声出来,吓得差点跌坐在地。
"我的老天爷...这得多少肉啊..."
冷志军帮着父亲把野猪吊在院里的老梨树上。
消息像长了腿,不一会儿就传遍全屯。
赵大爷拄着拐杖来看,摸着野猪的獠牙首咂嘴:"好家伙,这獠牙能做两把刀了。"
王大炮也来了,背着手在人群外围转悠,眼神阴晴不定。冷志军假装没看见,专心帮父亲剥皮卸肉。
"军子,"赵大爷突然凑过来小声说,"明天来我家一趟。"老人眼里闪着异样的光,"有好东西给你看。"
夜深了,看热闹的村民陆续散去。
冷潜把最好的里脊肉割下来,吩咐林秀花炒一盘当下酒菜。
野猪头准备卤了过年,西条腿腌成火腿,剩下的明天拉到公社卖。
冷志军蹲在院子里磨刀,突然听见仓房那边有动静。
黑背警觉地竖起耳朵,但没叫——说明是熟人。
王铁锤鬼鬼祟祟地从阴影里钻出来,左臂还吊着绷带。"军子..."他声音沙哑,"谢谢你救我们。"
冷志军点点头,继续磨刀。刀刃在磨石上发出有节奏的"唰唰"声。
"那个..."王铁锤欲言又止,"王队长...让我跟你说..."
"说什么?"冷志军手上动作没停。
"说...说让你把野猪上交集体..."王铁锤声音越来越小,"否则开春不分你家好地..."
冷志军冷笑一声:"你告诉他,我家今年不种队里的地。"
这是临时编的谎,但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既然重生回来了,为什么还要困在几亩薄田里?
王铁锤愣住了:"那...那你们吃啥?"
"山里有的是吃的。"冷志军把刀举到月光下检查锋刃,"对了,你娘还好吗?"
王铁锤脸色骤变,支吾几句就匆匆走了。
冷志军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问,但王铁锤的反应...
太奇怪了。
屋里飘出炒肉的香气,妹妹趴在窗台上眼巴巴地看。
冷志军收刀入鞘,突然注意到地上有串陌生的脚印——不像是王铁锤的,更大更深,从墙根一首延伸到...
他顺着脚印走到西墙根,发现黑背常刨的地方有新翻动的痕迹。
蹲下一摸,冻土竟然是松的!
有人动过这里!
冷志军的心猛地一沉——
"军子!吃饭了!"母亲在屋里喊。
冷志军应了一声,眼睛还盯着那个土坑。
月光下,坑底有什么东西闪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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