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前三天,屯子里己经热闹得像过年。
林秀花带着几个妇人连夜蒸了十几笼屉粘豆包,红小豆的甜香飘得满院子都是。
冷潜在仓房门口支了个大锅,里面煮着狼肉和山羊肉,汤面上浮着厚厚一层油花。
冷志军却被禁足了。林秀花下了死命令——定亲前不许他再进山,连屯子口都不让去。
此刻他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削木棍,灰狼趴在一旁晒太阳,老狗的伤腿己经好得差不多了,正用后爪挠着耳朵。
"军子!"刘振钢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络腮胡上还沾着早饭的玉米糊,"你猜我看见谁了?"
不等回答,他就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安娜丫头在屯口洗衣裳呢,穿的那件水红褂子,衬得小脸跟桃花似的..."
木棍"啪"地断成两截。冷志军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装作漫不经心地往外走:"我去看看山羊皮晒得怎么样了。"
灰狼立刻起身跟上,老狗似乎看穿了主人的心思,独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林秀花从灶房探出头来:"不许出院子!"但儿子己经溜得没影了。
屯口的小溪边,胡安娜正和几个姑娘一起洗衣裳。少女蹲在青石板上,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两截白生生的胳膊。水红色的棉袄衬得她肌肤胜雪,辫梢上的红头绳在阳光下格外鲜艳。
"哎哟,这不是咱们的大英雄吗?"李婶子的闺女眼尖,第一个发现冷志军,故意提高嗓门,"安娜,你家的来了!"
胡安娜的手一抖,正在搓的衣裳顺水漂了出去。冷志军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溪里,一把捞起那件月白色的衬衣。冰凉的溪水瞬间浸透了靴子,但他浑然不觉。
"谢...谢谢..."胡安娜接过湿漉漉的衣裳,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同时像被烫了似的缩了一下。
其他姑娘们发出善意的哄笑,有个胆大的还吹起了口哨。胡安娜羞得耳根通红,端起木盆就要走。冷志军急忙拦住:"等等!"他从怀里掏出那个狼牙吊坠,"帮我戴上?"
阳光下,狼牙泛着温润的象牙色,红绳缠绕得一丝不苟。胡安娜咬了咬嘴唇,终于接过吊坠。冷志军配合地低下头,感受到少女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后颈,像一片羽毛扫过心尖。
"好...好了..."胡安娜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冷志军摸了摸胸前的狼牙,突然发现吊坠背面刻着个小小的"安"字,笔画纤细秀气,显然是费了不少功夫。他心头一热,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给你。"
纸包里是供销社新到的水果糖,五颜六色的玻璃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在当时的屯子里可是稀罕物,胡安娜惊讶地睁大眼睛:"这...很贵吧?"
"用狼皮换的。"冷志军挠挠头,"你喜欢就好。"
其他姑娘们识趣地走开了,边走边回头偷笑。溪边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和一只假装看风景的老狗。灰狼蹲在不远处,独眼望着天上的云彩,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你爹..."冷志军突然想起什么,"还说要火狐狸皮呢。"
胡安娜剥开一颗糖塞进嘴里,甜得眯起了眼睛:"别理他。老顽固..."她突然压低声音,"其实他早相中你了,就是拉不下脸。"
一颗糖被她咬得"嘎嘣"响,粉色的糖渣沾在嘴角。冷志军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擦,胡安娜却误会了他的意思,红着脸把剩下的半颗糖塞进他手里:"给...给你留一半..."
糖块带着少女的体温和淡淡的甜香,冷志军放进嘴里,觉得比蜜还甜。两人就这样并肩坐在溪边的青石上,看着流水带走一片落叶,谁都不舍得打破这美好的宁静。
"军子!"远处传来林秀花的喊声,"死哪去了?回来试新衣裳!"
胡安娜"噗嗤"笑出声,眼睛弯成了月牙:"快去吧。我...我明天去帮你娘蒸喜馍..."
回屯的路上,冷志军的脚步轻快得像是踩在云朵上。灰狼跟在一旁,老狗的尾巴摇得像风车。路过供销社时,他看见刘振钢正和售货员讨价还价,络腮胡激动得一翘一翘的。
"买啥呢?"冷志军凑过去问。
刘振钢神秘兮兮地打开纸包——是两朵红绸子扎的大红花:"定亲那天戴的。我娘说,得热热闹闹的..."
售货员是个扎麻花辫的姑娘,抿着嘴首笑:"还要不要那对红枕巾了?上海货,绣着鸳鸯的。"
"要!当然要!"刘振钢一拍柜台,"再给我来两挂鞭炮!"
冷志军摸了摸胸前的狼牙吊坠,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他恨不得明天就是定亲日,后天就办喜酒,大后天就能名正言顺地牵着胡安娜的手走在屯子里,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笑起来有虎牙的姑娘,是他的媳妇儿。
灰狼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心思,仰头长嚎一声。老狗的独眼里闪着欣慰的光,仿佛在说:别急,好日子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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