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的清晨总带着股化不开的凉意，薄雾还没散尽，小陈就提着药盘站在病房门外，手指反复着盘沿的金属把手，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昨天下午，司承宇在疗养院后门的巷子里找到她，塞给她一个厚厚的信封，让她打听司韵琦是否知道“东仓库的货”，那眼神里的威胁和利诱，让她到现在都心头发紧。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病房门时，脸上己经堆起了惯常的温顺笑容。司韵琦正靠在床头翻书，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书页上，给她苍白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看起来依旧是那个弱不禁风的病小姐——可小陈想起前几天偶然撞见的场景，又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可怕。
“小姐，该吃药了。”小陈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将药杯和温水放在床头柜上，目光却忍不住往司韵琦的手上瞟。上次“心衰”抢救后，小姐的手就很少离开被子，今天却难得露在外面，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手背上那道浅浅的划痕还没完全消退，是上次在花园“跌倒”时留下的。
司韵琦合上书，接过药杯，指尖碰到杯壁时微微顿了一下——她能感觉到小陈的目光一首在自己身上打转，比平时多了几分刻意的打量。“今天的药好像比昨天的多一片？”她状似随意地问，眼神却没看小陈，而是盯着杯底的白色药片。
小陈心里一慌，赶紧解释：“是张医生昨天调整的剂量，说小姐最近睡眠不好，加了片助眠的。”她的声音有点发颤，生怕司韵琦追问，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小姐，昨天我去后勤拿东西，路过东仓库的时候，看到门口堆了好多木箱，上面印着外文，好像是进口红酒呢。”
她说这话时，眼睛紧紧盯着司韵琦的脸，连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想放过。司承宇说，东仓库的红酒是通过“特殊渠道”进来的，要是司韵琦知道了，肯定会告诉司明远，到时候他的生意就全毁了——他让小陈打听，就是想确认司韵琦是否己经察觉，要是没有，就赶紧找机会把红酒运走。
司韵琦端着药杯的手没动，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天气：“仓库的事我不管，你一个做护工的，也别多问多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她说完，仰头将药片倒进嘴里，就着温水咽了下去，动作流畅得没丝毫犹豫。
小陈看着她这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心里反而更没底了。她原本以为司韵琦至少会追问几句，毕竟东仓库是司家的重要仓库，平时很少放私人物品，可现在看来，司韵琦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是，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多嘴了。”小陈低下头，掩去眼底的疑惑，收拾起药盘准备离开。
“等等。”司韵琦突然开口，叫住了她。小陈心里一紧，转身时脸上还带着点僵硬的笑容：“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司韵琦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药盘上，声音依旧平淡：“昨天林嫂说，后勤那边少了几包消毒湿巾，你去的时候顺便问问，要是找到了，就拿两包过来。”她的语气很随意，像是真的只是让她帮忙拿东西，可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小陈赶紧点头：“好的小姐，我这就去问。”说完，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病房，走到走廊拐角时，才敢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她拿出手机，给司承宇发消息：“司小姐好像不知道东仓库的事，她让我别多管仓库的事。”
没过多久，司承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里带着点怀疑：“真的不知道？你没看错？她有没有什么异常反应，比如追问仓库的位置，或者谁在管仓库？”
“没有，她连眼皮都没抬，就说不管仓库的事。”小陈赶紧解释，生怕司承宇不信，“而且她还让我去后勤拿消毒湿巾，看起来和平时没两样，就是身体还是很弱，连翻书都要慢慢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司承宇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带着点不耐烦：“知道了，你继续盯着，有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另外，别让林嫂看出不对劲，她那个人精得很，要是被她发现你在打听消息，有你好果子吃。”
“我知道了，承宇哥，你放心吧。”小陈挂了电话，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她总觉得司韵琦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可又找不到证据——毕竟司韵琦每天除了吃药、休息，就是看书，连病房都很少出，怎么可能知道仓库的事？
而此时的病房里，司韵琦靠在床头，手指轻轻敲击着被子，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小陈刚才提到“东仓库”“进口红酒”时，眼神里的紧张和刻意，根本瞒不过她的眼睛——不用想也知道，是司承宇让她来打探的。
司承宇这个人，贪婪又没脑子，这些年一首靠着司明远的庇护在司家混日子，却总想着走捷径赚快钱。之前她就听说，司承宇和外面的人勾结，做过几次小规模的走私生意，只是一首没抓到确凿证据，没想到这次他竟然敢动司家的仓库，还想通过司家的渠道卖走私红酒——真是自寻死路。
“林嫂。”司韵琦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林嫂很快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刚整理好的衣物。“小姐，有什么事？”
“刚才小陈来送药，提到东仓库有进口红酒。”司韵琦的声音压得很低，“你去查一下，东仓库最近是不是有新到的货，是谁安排的，还有，那些红酒的来源和去向。”
林嫂的眼神立刻变得警惕起来：“小姐，您是说……三少爷他又在搞走私？”之前司承宇就因为走私奢侈品被司明远骂过，没想到他还敢铤而走险，这次竟然还用到了司家的仓库。
“十有八九。”司韵琦点头，手指在被子上画着圈，“司承宇没那么大的胆子，背后肯定有人撑腰，说不定就是司明远默许的——他们一个想靠走私赚钱，一个想借走私巩固势力，真是狼狈为奸。”
林嫂攥紧了手里的衣物，语气带着点愤怒：“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告诉警方线人？”
“别急。”司韵琦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没有确凿证据，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你先去查清楚仓库的看守情况，还有那些红酒的运输时间和路线，等拿到证据，再找机会把这件事捅出去。”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盯着小陈的一举一动，她既然帮司承宇打探消息，肯定还会有后续动作。我们可以利用她，给司承宇设个圈套，让他自投罗网。”
林嫂明白了司韵琦的意思，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小姐，我这就去安排。对了，刚才‘薄荷’发来消息，说广州那边查到了‘昌盛货运’的地址，负责人确实是司明远的远房亲戚，叫李大海，之前因为走私被抓过一次，后来花钱保释出来了。”
“李大海……”司韵琦默念着这个名字，将它记在心里，“让薄荷继续盯着李大海，查清他和司明远的资金往来，还有‘昌盛货运’的货车路线，尤其是往返南方码头和司家仓库的车辆。”
“好的，我会立刻转告薄荷。”林嫂说完，转身准备离开，又被司韵琦叫住。“还有，”司韵琦看着她，眼神严肃，“最近司明远肯定会因为东仓库的事加强警惕，你去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别被他的人发现。”
“放心吧小姐，我会注意的。”林嫂推门离开，病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司韵琦靠在床头，拿起刚才没看完的书，却没再翻页，而是看着窗外的薄雾渐渐散去，眼神变得越来越深邃。
司承宇的走私红酒，司明远的非法矿产，这两件事看似无关，实则都是他们蚕食司家产业的手段。她必须尽快拿到证据，将这两个人彻底扳倒，否则司家迟早会毁在他们手里。
而此时的司承宇，正坐在自己的私人会所里，焦躁地踱步。他刚接到李大海的电话，说“昌盛货运”最近被人盯上了，有几辆车在运输时被不明身份的人跟踪，虽然没造成损失，但还是让他心里发慌。
“会不会是司明远的人？”旁边的手下小心翼翼地问。司承宇停下脚步，摇了摇头：“不可能，司明远还指望我帮他处理那些‘麻烦事’，不会这么快就对我下手。”他更担心的是司韵琦——虽然小陈说司韵琦不知道东仓库的事，但他总觉得不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他。
“不行，得尽快把红酒运走。”司承宇下定决心，拿起手机给小陈打电话，“你今天再去试探一下司韵琦，问问她知不知道李大海这个人，还有，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来疗养院找她。”
小陈接到电话时，正在后勤找消毒湿巾，听到司承宇的要求，心里更慌了：“承宇哥，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要是司小姐起疑心怎么办？”
“怕什么？她一个病秧子，就算起疑心又能怎么样？”司承宇的语气带着点不耐烦，“你照我说的做就行，要是出了问题，我担着。”
小陈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她拿着消毒湿巾回到病房时，司韵琦正靠在窗边看风景，背影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吹走。“小姐，消毒湿巾拿到了。”小陈将湿巾放在床头柜上，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对了小姐，您认识一个叫李大海的人吗？刚才在后勤听到有人提起这个名字，好像是做货运的。”
司韵琦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问：“李大海？没听过。怎么了？你认识？”
小陈赶紧摇头：“不认识，我就是随便问问。对了小姐，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来探望您啊？比如……做货运的？”
司韵琦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心里己经有了答案——司承宇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让小陈来打探李大海的消息。她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陌生人？除了沈先生，就没人来探望我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没什么。”小陈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慌乱，“我就是觉得疗养院最近好像多了些生面孔，有点好奇。”说完，便匆匆离开了病房。
看着小陈的背影，司韵琦的眼神冷了下来。司承宇己经开始怀疑了，看来必须加快速度，在他把红酒运走之前，拿到确凿证据。她拿起对讲机，联系上林嫂：“林嫂，查到东仓库的看守情况了吗？什么时候能拿到证据？”
“查到了，东仓库晚上只有两个保安看守，而且他们都收了司承宇的好处，晚上十点以后就会离岗。”林嫂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点兴奋，“我们可以在晚上十点以后潜入仓库，拍下红酒的照片，再找到运输单据，这样就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好，就这么办。”司韵琦的语气坚定，“你安排两个人，今晚十点行动，一定要小心，别被人发现。另外，联系海关线人‘橄榄’，让他准备好，等我们拿到证据，就立刻安排突袭检查，把司承宇的走私红酒一网打尽。”
“收到，小姐，我会安排好的。”林嫂的声音充满了干劲。
挂了对讲机，司韵琦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放晴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司承宇，司明远，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而此时的小陈，正躲在走廊的卫生间里，给司承宇打电话：“承宇哥，司小姐说不认识李大海，而且最近除了沈先生，没有陌生人来探望她。”
司承宇松了口气，语气也轻松了些：“我就说她不知道吧。你继续盯着，有情况随时汇报。另外，告诉仓库的人，明天晚上就把红酒运走，别夜长梦多。”
“好的承宇哥。”小陈挂了电话，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紧张了，司韵琦就是个病弱的小姐，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么多事。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每一句话，都被躲在卫生间门外的林嫂听得一清二楚。林嫂拿出手机，给司韵琦发了条消息：“小姐，司承宇计划明天晚上运走红酒。”
病房里，司韵琦看到消息后，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明天晚上，就是收网的时候了。她拿起书，翻到之前看到的那一页，上面写着：“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她轻轻念出声，眼神里充满了坚定。这场博弈，她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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