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了——除了每个月那固定一日、被师尊亲自带入那间布满禁制、弥漫着浓郁冷檀香的打坐静室、手腕传来尖锐剧痛后陷入漫长虚弱与深沉恐惧的“取血日”之外。
她在这天水宗内门,似乎活得也算“自在”。
掌门师尊欧阳煜玄极尽“宠爱”之能事。
从不苛责她的修炼——毕竟她这“纯净之体”本就无法引气入体,灵丹妙药、漂亮衣裙、凡间新奇有趣的玩意,如同流水般送入她的院落,从未短缺。
她可以自由地在自己的地盘和各位师兄师弟的住处穿梭玩耍,几乎无人阻拦。
她当然“自在”!
欧阳煜玄怎能不“宠爱”她?
她是如此“乖巧”、“懵懂”,是他完美的、可持续的、无需担心反抗或泄密的“丹药原料”提供者,一个活着的、会呼吸的、温顺的宝藏。
她的活动范围看似自由,实则早己被无形地限定在宗门核心区域,她的所有行为,或许都在某种默许的监视之下。
那些宠爱,不过是饲养珍贵牲畜的精美饲料,是麻痹意识的甜蜜毒药。
她的世界很简单:
自己的院子,以及师兄师弟们的住处。
她也想起来了,最初她穿越而来,在门口遇见的那个穿着丫鬟服饰的女孩——是专门负责给她送膳食的杂役弟子,名叫小六。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过往的点点滴滴便愈发清晰地奔涌而出。
她就这般“没心没肺”地长大,日复一日地看着师兄师弟们修炼,陪着他们嬉闹(或者说,看着他们修炼,并在旁边“碍事”)。
看着他们的灵根从微弱到茁壮,修为境界从练气、筑基一步步攀升,羡慕着他们能引动天地灵气,挥手间施展绚烂术法,而自己,永远只能是个站在光芒之外,触碰不到那个神奇世界的凡人。
那种深藏的羡慕与失落,被她小心翼翼地掩藏在痴傻的笑容和花痴的伪装之下。
首到那一天——她亲眼目睹了大师兄君易突破至金丹圆满期的惊天景象!
宗门演武场上方,天地灵气疯狂汇聚,形成巨大的旋涡,凛冽剑气首冲云霄,声势浩大,宗门上下皆为之震动庆贺。
所有人都为大师兄的惊人天赋与实力感到欣喜若狂。
然而,
在她眼中,
看到的却是足以让她血液冻结、神魂战栗的恐怖一幕:
一条巨大无比、通体漆黑如暗夜、鳞片闪烁着金属冷光、头生狰狞独角、目光阴冷邪异到极点的蛇形怪物,
伴随着那浩荡的天地灵气异动,凭空撕裂了某种界限,骤然出现!
它发出一声无声却首抵灵魂深处的嘶鸣,搅动着扭曲的灵气,猛地化作一道黑光,钻入了君易因突破而大开、毫无防备的丹田气海!
与他原本纯粹凌厉的剑气疯狂地扭曲、交织、融合!
那场景诡异而邪恶,与周遭的喜庆气氛格格不入,仿佛地狱的绘卷在仙境中突兀地展开了一角。
她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冰凉,几乎要尖叫出声,却又死死用手捂住嘴巴,将所有的惊骇恐惧硬生生咽回肚子里,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
她尝试过提醒他,
用她能想到的所有隐晦的、基于她“痴傻”人设的方式——她偷偷在他的院墙外种下桃树、李树(“桃李”谐音“逃离”),笨拙地挖坑、浇水,希望他能无意中看到,能联想到什么;
她千方百计从下山采买的杂役弟子那里,用一颗辟谷丹药换来了民间据说最灵验的驱邪符纸,折成歪歪扭扭的平安符,趁他不注意,偷偷挂在他练剑的树下;
她甚至傻乎乎地捧着一小坛据说是百年陈酿、气味刺鼻的雄黄酒。
在他突破后的一次例行探望时,想假装庆贺递给他,结结巴巴地说:
“大师兄…酒…好…驱…驱蛇……”
……
却无一例外,都被君易那双愈发冰冷、带着些许不解的眼神挡回。
他或许只觉得这个小师妹越发疯癫古怪,行为难以理喻。
就在他准备接过来她递来的雄黄酒时,小师妹突然把酒坛摔碎在地,浓烈的气味弥漫开。
小师妹像做错事一般,双手打圈圈:
“不好意思大师兄我没有拿稳,太重了。”
他蹙着眉,语气有点冷硬:
“没事的,我要去修炼了,你一边去玩吧。”
什么?
这寄生在大师修身上的蛇怪物竟然不怕雄黄酒。
她所有的努力,都像投入深海的石子,悄无声息,甚至激不起他心中一丝一毫的涟漪,反而让她自己显得更加可疑和可笑。
最终,她还是被那敏锐狡猾的蛇怪发现了。
一次“意外”的靠近——她只是想去捡回被风吹到他窗下的纸鸢,却对上了君易骤然转过来的视线。
那双眼睛,不再是人类漆黑的瞳仁,而是变成了冰冷竖瞳的蛇眸!
充满了嗜血、残忍与洞悉一切的邪异!
下一刻,无形的、由阴冷妖力凝聚的蛇尾虚影凭空出现,快如闪电般缠绕上她纤细的脖颈,猛地收紧!
咔嚓……
剧痛和令人绝望的窒息感瞬间吞噬了她,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淹没了她所有的意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活”过来的。
仿佛那次的死亡只是一个短暂而恐怖的噩梦。
当她再次在自己的床上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帐顶,感受到脖颈上残留的、若有似无的幻痛和心底那烙印般更深沉的恐惧时,她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那是真的。
她真的死过一次。而某种可怕的力量,或者说,她作为“原料”的价值,让她“复活”了。
她终于彻底明白,她改变不了什么。
她无法提醒,无法反抗,甚至无法逃离。
她害怕蛇,更害怕那寄生在敬爱的大师兄体内、能轻易夺走她生命的怪物。
后来,在一次极致的恐惧中,她福至心灵,偶然发现:
当她不再试图隐晦提醒,而是表现出对大师兄容貌极度花痴、疯狂“爱慕”、甚至到了令人厌烦的地步时——比如对着他毫无预兆地流口水、双眼放光、痴痴傻笑、说着“大师兄好看!喜欢!”。
甚至试图扑上去抱他(当然每次都会被无情震开)——那蛇怪眼中反而会流露出一种清晰可见的、类似于“厌恶蠢货”、“鄙夷废物”的情绪,继而失去对她的兴趣,不再关注她之前那些可能被解读为“能看见”的异常举动。
对掌门师尊也是如此。极致的花痴和“恋父”般的依恋(“爹爹最好看!”“爹爹抱!”),那种毫无威胁性的、脑残式的崇拜,似乎也能让那隐藏在他温和表象下的、可怕的蝎怪放松警惕。
自此,她戴上了最坚固的面具,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表演。
一个疯癫、花痴、脑子里除了情爱美貌别无他物的草包美人形象,被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精心演绎,逐渐深入人心,变得无懈可击。
她将对所有人、对所有寄生怪物的恐惧,深深地、牢牢地埋藏在这浮夸可笑、令人不齿的表演之下,如同将最锋利的刀刃藏在最柔软的锦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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