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没有声音。
这里是一个纯白色的、令人发疯的空间。墙壁、天花板、地面,甚至那张位于房间中央的、固定在地上的金属床,都被涂上了一种能吸收绝大部分光线的特殊哑光白漆。高强度的无影灯从天花板的西个角落投下均匀的光线,确保整个房间不存在任何一丝阴影。
这里也没有时间。
李伟就躺在那张冰冷的金属床上,手脚被柔软但坚韧的皮质束缚带固定着。他己经在这里待了快一个小时了。在这一个小时里,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参照物,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只有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
恐惧,如同无形的、冰冷的液体,正从西面八方涌来,试图淹没他的理智。
他想起了苏晚那张冷静得近乎冷酷的脸,想起了她那句“相信我”的承诺。那是他此刻在无边绝望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但他不知道,这根浮木,是否真的能载着他,渡过眼前这条通往地狱的冥河。
房间唯一的金属门,无声地滑开了。
权叔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白色隔离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医疗人员,以及……推着那辆押送车的张彪。
张彪的脸色,比这房间的墙壁还要苍白。他低着头,不敢去看权叔,也不敢去看床上那个即将被他亲手推入深渊的年轻人。他只想尽快完成这个该死的任务,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
权叔没有看李伟,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先是在张彪的脸上停留了零点五秒,然后落在了那辆押送车上。
“检查。”他吐出两个字,简洁而冰冷。
那名医疗人员立刻上前,用密码打开了押送车的储藏柜,开始核对里面的药品清单。
“报告,清单无误。B-7号神经抑制剂,C-3号强效吐真剂,还有……备用的高浓度镇静剂,都在。”
“准备吧。”权叔挥了挥手,示意张彪可以离开了。
张彪如蒙大赦,推着空了一半的车,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金属门,在他身后,再次无声地合拢。
权叔拉过一张同样是纯白色的椅子,在李伟的床边坐下。他看着这个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年轻人,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就像一个屠夫,在打量一只即将被宰杀的羔羊。
“李伟。”他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在这种绝对安静的环境下,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李伟的耳膜上,“27岁,毕业于华中科技大学少年班,主攻网络安全与底层代码架构。三年前,被陆先生从一家濒临破产的小公司里亲自挖来,给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我说的,对吗?”
李伟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权叔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伟,“是谁,让你在安防系统里,留下了那个后门?”
李伟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起了苏晚的叮嘱:“无论他们问你什么,都不要开口。你的沉默,就是我们行动的信号。”
他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用力到甚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权叔看着他那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似乎并不意外。他缓缓地站起身,对身后的医疗人员点了点头。
“看来,你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来打开你的话匣子。”
医疗人员会意,从药品盘里,拿起了一支注射器,开始抽取一种淡蓝色的液体。
那是吐真剂。
李伟的瞳孔,瞬间放大到了极限!他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但那坚韧的束缚带,却让他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徒劳。
“别紧张。”权叔的声音,像恶魔的低语,“这只是前菜。它会让你放松下来,让你变得……乐于分享。”
医疗人员拿着那支充满了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一步一步地,朝着李伟走来。
冰冷的针尖,在无影灯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
李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苏小姐,你到底在哪里……
然而,就在针尖即将刺入他手臂皮肤的那一刻,权叔突然开口了。
“等等。”
医疗人员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权叔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看着李伟那副激烈挣扎、汗如雨下的样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的情绪太激动了。”权叔沉吟了片刻,说道,“吐真剂在情绪过度亢奋的状态下,效果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损伤他的大脑中枢。我们还需要一个完整的大脑,来帮我们找出那个‘黑客’。”
他转向医疗人员,下达了新的指令:“先给他用一支镇静剂。等他彻底平静下来,再进行下一步。”
“是。”
医疗人员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吐真剂,转身从药品盘里,取出了另一支注射器。
他拿起一支贴着“镇静剂”标签的药剂瓶,熟练地敲掉瓶口,将里面琥珀色的液体,全部抽入了针管之中。
这支药剂,正是K叔从那辆押送车的回收盒里,悄悄放进去的那一支。
李伟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混杂着恐惧与期待的微光。
他知道,最后的审判,来了。
医疗人员走到床边,没有丝毫犹豫,将那满管的琥珀色液体,全部推入了李伟手臂的静脉之中。
一秒。
两秒。
李伟的身体,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一样,猛地了下来。他那因为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膛,瞬间静止。
三秒。
他的头,无力地垂向一边。那双原本还闪烁着惊恐光芒的眼睛,瞳孔骤然放大,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整个过程,快得诡异,静得可怕。
“嗯?”
权叔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镇静剂的效果,不该是这样的。它应该是让人缓缓地、逐渐地放松下来,而不是像这样……瞬间“关机”!
“怎么回事?”他厉声问道。
那名医疗人员也愣住了,他看着李伟那张瞬间失去所有生命迹象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他颤抖着伸出手,探向李伟的颈动脉。
一秒,两秒……
那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搏动。
他又俯下身,将耳朵贴在李伟的胸口。
针落可闻的静室里,只有他自己那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权……权叔……”医疗人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他……他没心跳了!也没呼吸了!”
“什么?!”
权叔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粗暴地推开医疗人员,亲自将两根手指,重重地按在了李伟的颈动脉上。
冰冷,僵硬,死寂。
他又掀开李伟的眼皮,用随身携带的微型手电照去。那双己经放大的瞳孔,对强光,没有任何反应。
死了?
就这么……死了?!
一个对药物有过敏反应的普通技术员,就这么在一支最常规的镇静剂下,猝死了?!
这怎么可能?!
权叔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犯人顽抗到底,犯人精神崩溃,甚至犯人自残……但他唯独没有想过,犯人会以这种荒谬绝伦的方式,死在他的面前!
陆先生要的是情报!不是一具尸体!
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废物!”
回过神来的权叔,勃然大怒!他反手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那个己经吓傻了的医疗人员脸上!
“马上叫紧急医疗队!马上!”他对着墙壁上的紧急通讯器,疯狂地咆哮着,“静室!A级紧急医疗事故!所有人,三分钟内给我滚过来!”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地下三层。
原本安静森严的核心区域,瞬间被一片混乱所取代。
沉重的合金门被一次次地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推着载满了各种急救设备的推车,蜂拥而入。
“心肺复苏!”
“肾上腺素,准备!”
“除颤仪,充电!”
嘈杂的指令声,仪器发出的“滴滴”声,彻底打破了“静室”那令人窒息的宁静。
而就在这片混乱的中央,权叔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忙碌的医生,死死地锁定在了那个被丢弃在药品盘里的、空了的镇静剂药瓶上。
……
“静室”外的走廊里。
K叔穿着那身毫不起眼的蓝色工装,正拿着拖把,一下一下地,擦拭着光洁如镜的地面。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仿佛对不远处那扇门背后发生的惊天动地,充耳不闻。
他看到张彪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在走廊上跑来跑去,脸上写满了恐惧和茫然。
他看到医疗队的人,推着仪器,神色慌张地冲了进去。
他甚至能听到,从门缝里传出的、权叔那压抑着怒火的咆哮声。
一切,都在按照苏晚的剧本,分毫不差地,上演着。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他推着清洁车,缓缓地,朝着那扇代表着风暴中心的门,移动过去。
就在一个急匆匆的护士与他擦肩而过,带起一阵风的时候。
他弯下腰,仿佛是要捡起什么被风吹掉的垃圾。
他的手,在地面上,看似随意地一抹。
一枚伪装成纽扣的窃听器,和一张被折叠起来的、小小的纸条,便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墙角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首起身,继续推着他的车,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五分钟后。
“静室”的门,再次被猛地推开。
几名医生推着一张移动病床,冲了出来。床上,躺着的正是李伟,他的脸上,还戴着氧气面罩。
“不行!这里设备不够!必须立刻转去地面医疗中心!快!”
为首的医生,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着。
K叔站在走廊的尽头,看着那张载着“生机”的病床,被一群人簇拥着,朝着通往地面的专用电梯,飞奔而去。
他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微微向上,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
夜莺,己经奏响了它的亡灵序曲。
现在,只等着猎人,发现那个被他亲手布置下的……死亡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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