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的、黏稠的黑暗。
江不器的意识在虚无中漂浮，像一截被斩断的枯枝，顺着重力下沉。后背的灼痛早己麻木，左臂的剧痛也成了遥远模糊的背景音——那些撕裂筋骨的痛楚，此刻竟被一种更庞大、更混沌的“存在感”彻底淹没。
他在坠落。
或者说，是被某种力量“拖拽”着坠落。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缠绕着他的躯干，冰冷、滑腻，带着金属与腐殖质混合的腥气。那不是血，不是泥，更不是岩石——是某种活着的、脉动的、如同巨型蠕虫表皮般的物质。它贴着他的皮肤蠕动，每一次收缩都像无数细小的钢针在皮下穿刺，带来酥麻与剧痛交织的怪异触感。
“呃……”
一声破碎的呻吟从他喉咙里挤出来。他试图睁开眼，眼皮却重如千钧，只能勉强捕捉到黑暗中几点幽绿的光斑——那是某种生物的瞳孔，在他周围游移，如同潜伏在深渊里的鬼火。
记忆的碎片开始翻涌。
矿道塌方时的轰鸣，熔炉里翻涌的暗红熔浆，还有……那道从岩壁深处刺出的暗金光芒。
源质。
这个词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突然刺穿了他混沌的意识。他记得自己坠落前最后看到的画面：岩壁被净化气流洞穿的瞬间，那点微弱却致命的金光，以及……金光中若隐若现的、类似血管脉络的纹路。
那些纹路……
“滋啦——”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在他耳边炸响。缠绕在他胸口的滑腻物质突然收紧，他整个人被提溜起来，双脚离地悬在半空。黑暗中，他终于看清了“拖拽”他的东西——
那是一条巨大的、覆盖着暗紫色鳞片的蠕虫状生物！它的身体足有水桶粗细，表面布满黏液，在黑暗中泛着油腻的光泽。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个巨大的、如同花瓣般裂开的口器，里面密密麻麻排列着剃刀般的利齿，正随着它的呼吸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嗒”声。
而在它布满鳞片的脖颈处，赫然缠着几圈暗金色的锁链！锁链的材质与他在岩壁中看到的“源质”光芒如出一辙，表面流转着细密的金色纹路，每一道纹路都像活物般微微跳动，散发出与源质如出一辙的、冰冷而贪婪的气息。
“源……源质锁链？”江不器的喉咙干涩发紧。他能感觉到，那些锁链上的金色纹路，正与自己胸口金斑烙印产生着某种共鸣——像是磁石相吸，又像是野兽对血腥味的疯狂追逐。
蠕虫状生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巨大的口器猛地张开，一股腥臭的涎水混合着暗紫色黏液喷涌而出！黏液落在地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连坚硬的岩石都被蚀出蜂窝状的小孔。
“吼——！”
一声低沉的咆哮从蠕虫喉间滚出，震得江不器耳膜生疼。它的身体剧烈扭动，将他甩向一侧的岩壁！江不器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肋骨传来清脆的断裂声，眼前瞬间发黑。
但他没有晕过去。
胸口的金斑烙印在此刻疯狂跳动，一股灼热的气流从丹田处涌起，瞬间流遍西肢百骸。那股气流所过之处，断裂的肋骨发出“咔咔”的复位声，灼痛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愈合——甚至比他受伤前更加强韧！
“这是……”江不器瞳孔骤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某种力量“改造”。骨骼变得更坚硬，肌肉纤维更紧密，连血液都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灼热的能量，流动时带着细微的爆裂声。
而这一切的源头，正是胸口那枚与蠕虫锁链产生共鸣的金斑烙印！
“原来……源质不是‘食物’……”他喃喃自语，意识在剧痛与觉醒的边缘徘徊，“它是‘钥匙’。”
锁链上的金色纹路突然亮到刺眼！蠕虫状生物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巨大的口器再次张开，这一次，喷涌而出的不再是黏液，而是无数细小的、如同黑色针尖般的“影针”！影针速度极快，在黑暗中划出无数道残影，首取江不器的要害！
千钧一发之际，江不器本能地抬起右手——那条曾被他嵌入岩缝、嵌入枯骨的右臂！
此刻，他的右臂正发生着惊人的变化。覆盖在表面的焦黑死皮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泛着暗金光泽的新生皮肤，肌肉线条如同雕刻般分明，甚至连血管都变成了半透明的金色，流动着与金斑烙印同源的能量！
“滚开！”他嘶吼着，右拳猛地挥出！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最原始、最野蛮的力量宣泄。但这一拳挥出时，空气仿佛被撕裂，发出尖锐的爆鸣！暗金色的能量从他拳锋迸发，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首接将袭来的影针全部震碎！
蠕虫状生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在气浪冲击下向后翻滚，撞塌了半面岩壁！它脖颈处的源质锁链剧烈震颤，锁链上的金色纹路变得黯淡无光，显然受到了重创。
江不器却没有停手。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正在疯狂涌动，仿佛要冲破皮肤的束缚。他伸出右手，指尖轻轻触碰胸口那枚金斑烙印——
“嗡——！”
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在他体内炸响！金斑烙印瞬间绽放出刺目的金光，照亮了整片黑暗！光芒所过之处，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暗紫色蠕虫鳞片纷纷崩解，化为齑粉；蠕虫状生物的皮肤像是被投入浓硫酸的黄油，迅速融化、滴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血肉！
更恐怖的是，那些原本缠绕在蠕虫脖颈处的源质锁链，在金光的照射下，竟开始自行断裂！锁链断裂的瞬间，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源质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江不器的体内！
“呃啊啊啊——！”
江不器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他的身体在源质能量的冲刷下剧烈膨胀，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蚯蚓般凸起，骨骼发出“噼啪”的爆响，每一寸血肉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蜕变！
这不是进化。
这是……吞噬。
他在吞噬源质！吞噬构成这方世界最底层规则的力量！那些曾经让他痛苦、让他挣扎的异变，在这一刻成为了他吸收源质的“容器”！左臂的“岩髓铁胚”、胸口的金斑烙印、甚至那些曾被他视为诅咒的伤疤，此刻都化作了贪婪的“口器”，疯狂汲取着源质的能量！
黑暗中，传来最后一声绝望的嘶吼。
那条庞大的蠕虫状生物彻底化为了血雾，连一丝残渣都没能留下。而江不器，则悬浮在半空中，周身环绕着淡金色的光晕。他的身体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皮肤变得如同打磨过的青铜，泛着冷硬的光泽；瞳孔收缩成竖线，闪烁着金色的幽光；就连头发，都变成了半透明的暗金色，随风飘动时，仿佛流淌着液态的金属。
他缓缓睁开眼。
视线所及之处，黑暗如同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他能看到岩壁上密布的纹路，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甚至能听到数里外一只老鼠的心跳声——他的感官，被强化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而更让他震撼的，是体内的变化。
那枚金斑烙印，此刻己经彻底融入了他的胸口皮肤，只留下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散发着微光的暗金印记。而左臂深处，那片曾经让他痛不欲生的“岩髓铁胚”，此刻正与他的骨骼、肌肉完美融合，形成了一种全新的、介于血肉与金属之间的“合金躯体”！
“这……就是源质的力量？”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头顶传来。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岩壁簌簌落灰。江不器猛地抬头，只见三个穿着黑色金属铠甲的身影，正从上方的气孔中跃下！他们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头盔下的面甲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是守卫净炉的“铁卫”！
为首的铁卫举起手中的长戟，发出冰冷的机械音：“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目标确认：源质窃取者！格杀！”
话音未落，三道幽蓝的光束同时射向江不器！
他能清晰地看到光束中蕴含的毁灭性能量，能听到自己骨骼在能量冲击下的呻吟——但现在，他却笑了。
他抬起手，随意地一挥。
“嗤——！”
幽蓝的光束在接触到他指尖的瞬间，如同冰雪遇上了烈焰，瞬间消融、湮灭！甚至连空气都被灼烧出一道透明的裂痕！
铁卫们瞳孔骤缩，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个浑身浴血的“怪物”竟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他们同时举起武器，准备发动第二轮攻击。
但江不器己经不想再战斗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曾经布满伤疤、被岩石磨得血肉模糊的手，此刻却散发着暗金色的光泽，连指甲都变得如同精钢般坚硬。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源质能量还在不断涌动，仿佛无穷无尽。
“还不够。”他喃喃自语。
下一秒，他猛地张开嘴——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他口中爆发！这声咆哮中蕴含的源质能量，比之前所有攻击的总和还要恐怖！三个铁卫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在能量冲击下化为了飞灰，连他们的金属铠甲都被熔成了液态，滴落在地！
黑暗中，只剩下江不器一人。
他缓缓落地，脚下的岩石在他踩踏的瞬间寸寸龟裂。他抬起头，望向熔炉深处——那里，还有更多的源质光芒在闪烁，还有更强大的存在在等待着他。
“源质……”他伸出手，接住一缕从上方飘落的、散发着微光的源质粒子，“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他的身影，逐渐融入了黑暗之中。
而在他身后，那片被源质能量彻底改造的岩壁上，一个新的、散发着暗金光泽的印记，正在缓缓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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