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像冰冷的潮水退去，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心照不宣的沉重。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墙壁，手机从汗湿的手中滑落，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眩晕和闷痛。
张队的反应……他的沉默，他压低的嗓音，他隐晦的警告……像一块块沉重的拼图，咔哒作响地嵌入了那个由顾衍用命拼凑出的、令人绝望的恐怖图景之中。
潘多拉。触须。覆盖。取代。
这些词语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化作了冰冷的、粘稠的黑暗，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渗透进空气，缠绕住脖颈，令人无法呼吸。
张队让我等。不要轻举妄动。
可我怎么等？顾衍还在那个如同透明鱼缸般的“安全”病房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面临未知的危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触须”可能早己蠢蠢欲动！李曼留下的“遗产”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被引爆！
等待，就是坐以待毙！
一股焦灼的、近乎疯狂的冲动像野火般在血液里燃烧起来！我必须做点什么！我必须确认他的安全！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可是……怎么去？宿舍外有守卫，医院那边更是龙潭虎穴，经过上次的闯入，警戒级别肯定提到了最高。
我的目光猛地扫过房间，最后定格在角落里那个之前用来伪装成护工的、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的帆布包上。
护工制服……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杀的念头猝然窜入脑海！
既然上次可以……为什么不能再试一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或许以为我绝不敢在风口浪尖上再次冒险！
赌！必须再赌一次！
肾上腺素在体内疯狂飙升，压过了恐惧和理智。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冲到角落抓起那个帆布包，手忙脚乱地再次套上那身浅蓝色的护工制服。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偏执的疯狂火焰。
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我再次推起那辆清洁车，低着头，走出了宿舍门。
门口的守卫看到我这身打扮，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
“去……去医疗垃圾站送换下来的床单……”我抢在他发问前，用尽可能平稳却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解释道，目光低垂，不敢与他对视。
守卫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快点回来。”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推着车，快步走向员工通道。脊背上仿佛能感受到守卫审视的目光，像针一样刺着，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穿过熟悉的、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靠近特殊监护病房所在的楼层。空气中的紧张感几乎凝成了实质。明哨暗岗的数量明显增加了，每一个人的眼神都锐利如鹰隼，扫视着经过的每一个人。
我的掌心全是冷汗，死死攥着推车扶手，强迫自己保持匀速，目光落在前方地面上，像一个真正忙碌而疲惫的底层工作人员。
再次被拦下。盘问。用同样的借口含糊应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这身制服和推车具有太强的迷惑性，或许是他们真的没有料到有人敢如此胆大包天，我竟然……再次有惊无险地混了进去！
越靠近东侧病房区，气氛越发令人窒息。顾衍的病房所在的走廊入口，甚至拉起了临时的警戒线，有两名持枪警卫值守！
根本不可能靠近！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焦灼得像被放在火上炙烤。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无功而返？！
不甘心！绝不甘心！
我的目光急速扫视西周，寻找着任何可能利用的缝隙。突然，我的视线定格在走廊尽头……那扇通往……医疗垃圾专用通道的……厚重的防火门上！
垃圾通道！那条通道……会不会经过他病房外面的……某个区域？！比如……清洁工具间或者……通风井？！
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我毫不犹豫地推着车，转向那条人迹罕至的、散发着淡淡异味通道。
通道里灯光昏暗，只有应急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两侧是一个个紧闭的、标着不同科室名称的垃圾投放口和清洁间门。
我一边缓慢推车，一边紧张地侧耳倾听，试图捕捉任何来自墙另一侧的声响，目光飞快地扫过门上的标识。
心脏在寂静中狂跳，汗水浸透了后背。
终于！在一个拐角处，我看到了一个标识——【东区重症监护清洁工具间】！
就是这里！这堵墙的另一侧……极有可能就是……顾衍的病房区域！！！
工具间的门是普通的弹簧锁。我紧张地环顾西周，确认无人，从推车底层摸出一根之前顺手藏起来的、用来疏通下水道的金属钩针，颤抖着手，插入锁孔。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门开了。
我迅速闪身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
工具间里堆满了清洁用具和替换的床单被罩，空气浑浊。而最里面……赫然有一个……嵌入墙体的、用来传递污衣袋的……金属滑道口！
滑道口不大，但足够一人勉强钻入！滑道壁是冰冷的金属，向下通往深处的集中处理站，但向上……似乎也通向各层的投放口！
向上！他的病房在楼下！
没有丝毫犹豫！我蹬掉鞋子，用尽全身力气，扒着滑道口冰冷的边缘，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上爬去！
粗糙的金属边缘刮擦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疼痛。冰冷的、带着铁锈和消毒水混合气味的空气灌入肺叶。幽闭的空间令人窒息。
我咬紧牙关，凭借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向上攀爬了大约一层楼的高度，终于看到了侧面一个紧闭的、标着楼层号的投放口！
透过投放口百叶窗式的金属栅格缝隙……我竟然……真的看到了……病房内部的景象！！！
虽然视角极其刁钻、狭窄，只能看到病房的一角……但足够了！！！
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病床！看到了床上那个盖着白色被子、依旧昏迷不醒的、苍白消瘦的侧影！！！
顾衍！！！
他还在那里！！！看起来……似乎……暂时安全？！
巨大的、失而复得般的狂喜和心酸瞬间冲垮了紧绷的神经！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我死死捂住嘴，不让发出一丝声音，贪婪地透过那狭窄的缝隙，凝视着那个仿佛随时会破碎的身影，心脏痛得像被碾碎。
就在这时——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我的呼吸骤然一窒！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惊恐地透过缝隙看去！
进来的人……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
而是一个穿着深色西装、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
张队？！！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他一个人？！
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毒蛇，猛地缠住了脖颈！
只见张队反手轻轻关上门，动作带着一种异样的谨慎。他没有立刻走向病床，而是站在门口，目光极其锐利地、带着一种审视般的冰冷，缓缓扫视着整个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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