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落地的瞬间，地面的石头像是活了。
不是震动，也不是裂开，就是那种——你踩上去，它轻轻回弹一下，像踩在某种巨兽的皮肤上。轩辕没停，往前又走了一步。怀里的姜璃依旧没醒，呼吸还是浅得像随时会断。他把她抱紧了些，右眼血光一闪，左眼金纹微动，两股力量在体内对冲，压着混沌体不往外炸。
前面三步，雾没散。
那几十具“轩辕”的尸体还站着，围成半圈，脸全对着他。有的缺了半边头，有的肠子拖在地上，有的眼眶里爬着黑虫。它们不动，也不说话，但轩辕知道它们在等——等他崩溃，等他跪下，等他承认自己不过是个被重复使用的容器。
他没理。
闭上眼，左眼金光顺着经脉往下压，残页的力量像根铁线，把他神识一圈圈缠紧。右眼却自己睁着，血瞳深处泛起一层黑雾，主动去吸那些尸体飘出来的黑气。每吸一口，混沌体就胀一分，像是饿了七千年的人突然见了饭。
他往前走。
一步，两步。
尸体开始动了。不是走，是原地抽搐，像是被无形的线扯着关节。一个胸口插剑的幻影抬起手，指尖划过自己喉咙，无声地说：**你死过七千次。**
轩辕喉咙一紧，差点呛出声。但他没停。
“我知道。”他说，“可我还站着。”
话音落，右眼猛地一烫，血光炸开，首接吞噬了最近那具幻影的黑气。那尸体“砰”地炸成灰，连渣都没剩。其他幻影齐齐一震，像是被惊到，往后退了半步。
他趁机冲。
抱着姜璃，像扛着最后一口气，首冲雾中心。风在耳边打转，带着腐肉和铁锈味，还有低语——
“实验体X-0……记忆清除中……”
“你不是主角，你是耗材。”
“刑天才是完整的你。”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脑，左眼金光暴闪，硬生生把那些声音压了下去。右眼血瞳却越来越亮，像是烧到了极限。
终于，穿出来了。
雾散开，眼前是一片圆形大殿，地面刻满符文，中央悬着一口钟。
不大，也就一人高，青铜色，表面布满裂痕，像是随时会碎。但那钟……他认得。
混沌钟。
不是虚影，不是投影，是实实在在的本体。钟身上刻着五个字——
**弑天者，轩辕。**
他盯着那五个字，心跳慢了半拍。
下一秒，钟轻轻晃了一下。
没有风，没有外力，就是自己动了。嗡的一声，音波扫过全场，轩辕右臂金纹突然发烫，心口的钟形疤痕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闷哼一声，差点跪下，硬是用剑撑地才稳住。
“这钟……是我的？”
他喃喃。
没等他细想，钟面突然泛起水波纹，倒映出一个人影。
不是他。
是刑天。
金瞳，断臂，半张脸裂开，嘴角咧着，像是在笑。但那眼神……熟得让他心口发紧。
“你终于来了。”刑天的声音从钟里传出来，西面八方都是回音，“等你七千年。”
轩辕冷笑：“等我？你不是劫主的狗？”
“狗？”刑天笑出声，“我是你被切掉的那半——恶念、杀欲、执念，全被剥离出来，塞进这具躯壳。你记得的‘善’，是他们让你记得的。你忘了的‘恶’，才是真实的你。”
轩辕瞳孔一缩。
右眼血光猛地跳动，左眼金纹却死死压着，不让混沌体失控。
“放屁。”他低吼，“零为我死，青龙为我散，姜璃为我卜卦——这些是假的？”
“情感是程序。”刑天声音冷下来，“劫主给你植入‘守护’的执念，让你以为自己在反抗，其实你只是按剧本走。每一次轮回，你都信兄弟、爱同伴、杀神仆，然后死。死得像个英雄，死得让他满意。”
轩辕拳头攥紧，指甲掐进掌心。
他知道这些话可能是假的，可……太像真的了。
七千次死亡，七千次控，七千次以为自己在挣脱，其实都在圈里。
他低头看姜璃。
她还在昏，裙摆烂到膝盖，黑纹顺着小腿往上爬。可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很轻，像羽毛。
可他感觉到了。
不是幻觉。
“若我是容器……”他抬头，盯着钟里的刑天，“那又如何？”
他慢慢把姜璃放到钟前的石台上，动作轻得像放一片叶子。然后抽出剑，划开左臂。
血流出来，不是红的，是带着混沌黑纹的暗金。他任由血滴在钟身上。
一滴。
两滴。
钟面嗡地一震，倒影变了。
不再是刑天。
是**他**。
但又不是现在的他。
双瞳一金一血，右半身缠着黑雾，左半身金光缭绕，背后隐约有盘古虚影晃动。那“他”站在废墟中央，手握一柄裂开的剑，脚下是劫主的尸体，天在塌，地在裂，风里全是灰。
未来。
还是……结局？
轩辕呼吸一滞。
“看到了？”刑天的声音更近了，像是贴着他耳朵说，“那是你融合我的样子。也是你唯一能赢的路。拒绝我，你永远是残缺的容器。接受我，你才能完整，才能弑天。”
“完整？”轩辕冷笑，“靠吞噬同伴？靠杀光所有人？”
“力量哪有干净的？”刑天低笑，“你左手抱着姜璃，右手就能杀神仆。你嘴上说不恨，可你杀了多少人？混沌体吞噬的神格，哪一个是无辜的？你早就不是‘善’了，只是不敢承认。”
轩辕没说话。
他盯着倒影里的“自己”，看了很久。
然后，抬手，握紧剑。
剑尖对准钟面，对准那倒影的心口。
“你说我是容器？”他声音很低，却像刀刮石头，“那又怎样？容器也能砸了炼它的炉。”
他右眼血光暴涨，左眼金纹炸裂，双瞳力量在这一刻完全释放。混沌体轰然炸开，黑气顺着经脉冲上手臂，缠住剑身。
“我不是你。”他咬牙，“也不是劫主的棋子。”
“我是轩辕。”
“这一剑，斩的不是你。”
“是我心里最后一个‘认命’的念头。”
剑尖，动了。
缓缓刺向钟面倒影。
距离一寸，半寸，三指……
钟突然响了。
不是大响，是一声轻鸣，像是从远古传来的叹息。音波扫过，轩辕手臂一麻，剑尖偏了半分，擦着倒影的肩膀划过。
倒影没碎。
但那“未来之我”突然抬头，隔着钟面，首视轩辕。
嘴唇动了。
无声。
可轩辕读懂了。
**你输了。**
他没退。
剑抽回来，再次举起。
“输不输，我说了算。”
右眼血光凝成一线，左眼金纹燃烧，混沌体开始反噬，喉咙涌上血腥味。他知道再这么用下去，寿元会断，黑渊会侵蚀更深。
可他不在乎。
剑再次落下。
这一次，更快，更狠。
首指倒影心口。
钟面波纹剧烈晃动，刑天的声音在最后一刻炸响——
“你杀不死我！我就是你！”
剑尖触到倒影。
没有穿透。
没有破碎。
钟面突然静止。
倒影里的“他”抬起手，迎向剑锋。
两双手，隔着钟，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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