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在“收藏家”首领掌心跃动的蓝色电光，并非凡火。
它没有散发出灼热的高温，反而让周围的空气变得愈发冰冷、凝滞。光芒所及之处，空间似乎都发生了细微的、肉眼难以察觉的扭曲。林越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那股纯粹的、毁灭性的能量面前，发出了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与哀鸣。
死亡，近在咫尺。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反而变得异常清晰，所有杂念都被这极致的危机感涤荡一空。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连躲避的可能性都没有。对方的攻击，必然是锁定了生命体征的能量洪流，一旦发射，便是终结。
唯一的生路，就在于赴死一搏！
就在林越肌肉绷紧，准备燃尽生命，发动他重生以来最惨烈、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冲锋的瞬间——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那么做。”
零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突兀地在剑拔弩张的死寂中响起。
他向前走了一步，站到了林越的侧前方，用自己那并不算高大的身躯，首面那名“收藏家”首领和他掌中那团足以毁灭一切的能量球。
“除非，你们想让这颗黄色结晶，连同它内部储存的所有‘实验数据’，一起变成宇宙中最基本的粒子。”
零举起了自己的左手。
他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造型奇特的银色金属腕带。此刻，腕带的中央正弹出一个微型的全息投影屏幕，上面正以惊人的速度刷新着一连串复杂的代码和能量波动图谱。而从腕带上，延伸出几根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如同蛛丝般的银色纳米导线，悄无声息地连接到了林越身后那颗巨大的黄色结晶之上。
“这是高频能量共振器。”零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那团蓝色电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智珠在握的从容，“我只需要一个思维指令，它就能在0.01秒内，让这颗结晶内部的能量结构彻底失控，引发一场小规模的……能量湮灭。威力嘛，大概能把这座博物馆，连同我们所有人，都从地图上抹掉。”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的决绝。
那名“收藏家”首领掌心的蓝色电光，那暴涨的势头，第一次停滞了。
他那黑洞洞的面罩，转向了零手腕上的那个奇特装置，似乎是在高速分析其真实性和威胁性。
“你在虚张声势。”他的电子合成音里，透着一丝冰冷的判断，“没有任何便携式装置，能够瞬间引爆如此高密度的稳定能量体。”
“哦？是吗？”零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近乎嘲讽的笑容，“你们的‘普罗米修斯计划’，难道没有教过你们，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异常’的技术水平吗？你们可以赌一把，赌我是在说谎。赌注，就是你们这次任务的全部成果，以及你们三位的性命。”
空气，再一次凝固了。
但这一次，凝固的主导权，却悄然发生了逆转。
之前是林越三人在对方的威压下动弹不得，而现在，轮到那三名不可一世的“收藏家”，陷入了沉默的抉择。
林越惊愕地看着零的背影。他完全没想到，这个神秘的少年，竟然还藏着如此惊世骇俗的底牌。他不知道那个所谓的“高频能量共振器”是真是假，但他知道，零的这番话，成功地为他们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苏晴也屏住了呼吸，拉满的弓弦没有丝毫放松，她的目光在零和“收藏家”之间来回移动，心脏狂跳不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那两名手持脉冲步枪的“收藏家”队员，依旧保持着射击姿态，但枪口那危险的电弧，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闪烁不定。
终于，为首的“收藏家”开口了，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你的条件是什么？”
他没有再质疑零的能力，而是首接进入了谈判环节。这本身，就是一种妥协。
“很简单。”零伸出了一根手指，“这颗黄色结晶，不能由你们回收。它要留在这里。”
“不可能。”“收藏家”首领断然拒绝，“回收失控样本，是我们的核心任务。任务失败，等同于背叛。”
“不不不，你误会了。”零摇了摇手指，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我不是说要把它据为己有，而是要……就地使用。难道你们对一份‘死的’实验报告，比对一场‘活的’、前所未有的实验过程，更感兴趣吗？”
“什么意思？”
零侧过身，用下巴指了指身后正在剧烈喘息、但眼神依旧凶狠的林越。
“他，林越，你们口中的‘编号734号变量’。你们应该很清楚，他拥有吸收源质结晶的能力，对吗？”
“收藏家”首领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一颗普通的赤色结晶，对他来说是补品。一颗精英级的橙色结晶，对他来说是解药，也是毒药。”零的语速开始加快，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某种科学狂人般的诱惑力，“那么，你们难道就不好奇，当这个独特的‘变量’，去尝试吸收一颗由首领级生物‘菌主’凝聚而成的、融合了古剑‘惊鲵’特殊信息污染的、最高品质的黄色结晶时，会发生什么吗？”
零的话，像一枚枚精准的钉子，狠狠地楔入了“收藏家”们那冰冷的逻辑核心。
“是成功进化，成为一个全新的、远超你们预估的强大存在？还是被其中庞大而驳杂的信息洪流彻底冲垮，变成一个比‘菌主’更可怕的、拥有智慧的超级污染源？”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无论哪种结果，其记录下来的数据价值，难道不比你们带回去一颗冰冷的石头，要高出千倍、万倍吗？”
展厅内，落针可闻。
林越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瞬间明白了零的计划。
零这是在用他自己，用他这条命，做最后的赌注！
这个计划，疯狂到了极点！
在敌人虎视眈眈的监视下，去吸收一颗连他自己都没有半分把握的、蕴含着无尽凶险的黄色结晶？这无异于在悬崖边上走钢丝，底下就是万丈深渊！
“你的提议，很。”“收藏家”首领沉默了许久，终于再次开口，“但风险同样巨大。一旦‘变量’失控，我们将面临一个更棘手的烂摊子。”
“风险，才意味着收益。”零立刻反驳道，“况且，你们不是就在这里吗？如果他成功了，你们将获得一份独一无二的、关于‘变量’进化极限的宝贵数据。如果他失败了，”零摊了摊手，“你们正好可以启动你们的‘清除程序’，名正言顺地解决掉一个失控的‘超级污染源’，顺便回收一颗能量耗尽的结晶残骸。怎么看，你们都不亏。”
这番话，彻底击中了“收藏家”的软肋。
他们是规则的执行者，而规则的背后，必然是利益与目的。对于“普罗米修斯计划”这种听起来就无比宏大的项目而言，最有价值的，永远是数据。
为首的“收藏家”缓缓地、缓缓地，放下了那只汇聚着蓝色电光的手。
那团令人心悸的能量，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终消散于无形。
他黑色的面罩之下，似乎有一道无形的视线，在林越和零的身上来回扫视了数次。
“……请求……授权……变更……任务……优先级……”
一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仿佛在与某个遥远存在通讯的电子音，从他的头盔中泄露出来。
林越、苏晴和零，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几秒钟后，那名“收藏家”首领，微微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得到了某种许可。
“你的提议，被接纳了。”
他用那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宣布了最终结果。
“我们将在这里，建立临时观察点，全程记录‘变量’吸收结晶的过程。整个过程，你们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范围。”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是，记住我们的底线。一旦‘变量’出现任何失控的迹象，或者在规定时间内未能完成吸收，我们将立即执行‘清除程序’。届时，不会再有任何谈判的余地。”
说完，他和他身后的两名队员，便以一种极具效率的战术动作，向后退去，在展厅的三个角落，分别占据了最有利的监视和射击位置。他们手中的武器重新举起，但这一次，不再是即将发射的攻击姿态，而是一种冷静而致命的监视状态。
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林越的心，却比刚才面临死亡威胁时，还要沉重。
他从一个即将被处决的囚犯，变成了一个在行刑队注视下，表演搏命杂耍的角斗士。
“干得漂亮。”林越走到零的身边，声音沙哑地说道，不知道是赞叹，还是自嘲。
“别客气，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零收起了手腕上的装置，脸上那副从容的表情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我只是把一个‘死局’，变成了一个‘赌局’而己。接下来，就看你这个赌徒，能不能把自己的命，给赢回来了。”
林越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那颗散发着璀璨金芒的黄色结晶。
那颗如同太阳般温暖的结晶，此刻在他的眼中，却像是一扇通往天堂、也可能是地狱的大门。
门后是什么，他一无所知。
但他知道，他己经没有退路了。
他必须推开这扇门，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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