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翻腾,罡风凛冽。
那矮小的老道士就那么背对着光幕,连头也未回,仿佛早己知晓来者是谁,也早己料到,他为何而来。
他的鱼竿,由一根枯黄的竹枝制成,鱼线,则是几不可见的一缕云气。
他就这么举着竿,一动不动,如同一尊,与雪山融为一体的亘古雕像。
“师父!”
叶辰的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与急切。
三百年来,他第一次,主动,唤出这个称呼。
“何事?”
老道士的声音,悠悠传来,平淡,苍老,不带一丝一毫的感彩,仿佛不是在对自己的徒弟说话,而是在问,路边的一粒尘埃。
“清影她……快不行了!”叶辰强行压下心中的焦躁,用最简练的语言,将苏清影觉醒“源之钥”,以及被“寂灭锁链”缠身,情况急转首下的事,迅速说了一遍,“洛曦设局,【十方镇魂阵】是假,催命之法是真!师父,请您告诉我,要如何才能斩断那些锁链,救她性命!”
他说得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心。
然而,听完这番,足以让任何超凡者都为之色变的话语后,老道士的反应,却依旧,平淡如水。
他,只是,缓缓地,提了提手中的鱼竿。
那根,由云气,组成的鱼线,轻轻一荡。
云海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啄了一下“鱼饵”。
“呵呵……”
老道士,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痴儿。”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腔调,“你以为,为师钓的,是这云海么?”
叶辰眉头紧锁,都到了这个时候,这老头子,怎么还有心思,跟他打哑谜?!
“为师钓的,是因果。”
老道士,自顾自地,说道:“那女娃,既是‘源之钥’的宿主,承载了,那扇‘门’的无上因果,那么,她今日所受之苦,便是,她命中,该有的一劫。”
“一啄一饮,皆有定数。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她是我妻子!”
叶辰的声音,骤然转冷,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骇人的厉芒!“我不管什么因果,不理什么定数!我只知道,谁敢伤她,我便杀谁!天敢伤她,我便……逆天!”
“逆天?”
老道士的笑声,多了一丝,玩味,“就凭你现在这,连自己妻子都救不了的……半吊子本事?”
“你!”
叶辰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若非,隔着一道光幕,若非,有求于他,他几乎,要忍不住,一剑,劈过去!
“急了?”
老道士,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语气,依旧,不急不缓,“三百年前,为师让你沉睡,是为了,让你,磨掉那一身,足以毁天灭地的戾气,学会,用你的脑子,去思考,而不是,只懂得,用你手中的剑,去……乱砍。”
“看来,这三百年,你是白睡了。”
叶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老头子,就是这个脾气。
你越急,他越慢。
你越怒,他越淡。
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就必须,顺着他的……节奏来。
“还请师父……指点迷津。”叶辰的语气,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所压抑的,是,一座,即将爆发的……活火山。
“呵呵,这才像话。”
老道士,似乎,很满意他现在的态度,手中的鱼竿,轻轻一抖,那根云气鱼线,便从云海中,收了回来。
鱼线末端,空空如也。
“那东西,名为【寂灭锁链】,并非,人力所能布下,而是,在‘源之钥’诞生之初,便被,某位,极其古老的存在,打入其中的……一道‘后门’。”
“它的作用,正如你所见,便是,在‘钥匙’成熟之后,窃取其……最终的果实。”
老道士的话,印证了叶辰的猜测。
“洛曦,作为‘门’那边的人,自然,知晓这【寂灭锁链】的存在。”
“她给你的方法,不能说全错。十枚子钥匙,的确,是稳定‘源之钥’的唯一法门。但她,却故意,隐去了,最关键的一步……”
“——破链!”
叶辰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如何破?”
“破链之法,便在,那十枚子钥匙之中。”
老道士,终于,不再卖关子,声音,也多了一丝,凝重,“你以为,那十枚子钥匙,都是一样的么?”
“它们,虽同出一源,却,各自,蕴含着,一道,截然不同的……天地法则!”
“有,象征着‘生’的钥匙,便有,象征着‘死’的钥匙。”
“有,象征着‘光’的钥匙,自然,也有,象征着‘暗’的钥匙。”
“而那【寂灭锁链】,其本质,乃是,‘寂灭法则’的具象化。想要,破除它,便需要,用,与之,属性相克的力量!”
“万物,寂灭,则,天地,归于死寂。”
“而能,于死寂之中,开辟生机的,唯有……”
“——雷霆!”
雷霆?!
叶辰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陈九,刚刚发来的那条信息!
——“殿主,血屠殿主传回讯息……他说,那枚钥匙……很‘吵’。”
很吵!
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枚,从樱花国,影山家族手中夺来的子钥匙,竟然,是蕴含着“雷霆法则”的……雷之钥!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叶辰的心中,升起了一丝,狂喜!
“没错。”
老道士,仿佛,能洞悉他心中所想,“厉苍生那小子,取回来的,正是,十枚子钥匙中,杀伐之力最强,也最是狂暴的……【雷之钥】!”
“你,需以,自身混沌剑气为引,将那【雷之钥】中,所蕴含的,一丝‘创世神雷’的本源之力,炼化为……一根‘破法之针’!”
“然后,以针,刺入那【寂灭锁链】的核心枢纽,便可,将其,从根源上……斩断!”
“此法,是唯一,能在,不伤及那女娃灵魂本源的前提下,解除她危机的……办法!”
唯一的办法!
叶辰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
他,终于,看到了,希望!
然而,老道士接下来的话,却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为师要提醒你。”
“此法,凶险异常!”
“那‘创世神雷’的本源之力,何其狂暴?稍有不慎,你,非但,炼不成‘破法之针’,反而,会被其,反噬,落得个,神形俱灭的下场!”
“而且,就算你,侥幸成功了。在,你,用神雷之力,斩断锁链的……那一瞬间!”
“【雷之钥】的法则之力,与【寂灭锁链】的法则之力,相互碰撞,所产生的……能量风暴,将会,彻底,撕开,‘源之钥’所有的伪装!”
“届时,它的气息,将会,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整个宇宙,所有,顶级存在的……感知之中!”
“你,之前杀的那三只小杂鱼,与,接下来,将被吸引而来的……‘东西’相比,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老道士的语气,平淡,却,让叶辰,都感到了一丝,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那些,布下【寂灭锁链】的……‘守墓人’,也会,第一时间,感应到,他们的‘后门’,被人,强行破坏了。”
“他们,会来找你的。”
“届时,你,所要面对的,将是,真正的……绝望!”
守墓人?
叶辰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又是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他们,是什么人?”
“一群,自以为,可以,代天行道,执掌宇宙终焉的……可怜虫罢了。”
老道士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们的目的,不是,打开‘门’,也不是,阻止‘门’被打开。”
“而是……‘回收’。”
“回收,所有,与‘门’有关的……‘钥匙’,让一切,都回归到,他们所认为的……‘原点’。”
“在他们眼中,你,和那女娃,都是,必须被清除的……‘异数’。”
叶辰的眼神,愈发冰冷。
他,大概,明白了。
这盘棋,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洛曦,以及她背后的势力,想要,阻止“门”被打开。
自己,和老头子,似乎,是想,打开“门”。
而那个,神秘的“尊上”,则是,想,抢夺“钥匙”,自己,去打开那扇“门”!
现在,又多了一方,想要“回收钥匙”,让一切归零的……“守墓人”!
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都围绕着,清影这把“钥匙”,展开了,一场,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惊天博弈!
而他,叶辰,正处于,这场博弈的……风暴中心!
“小子,路,己经告诉你了。”
“是,迎难而上,于绝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还是,就此放弃,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女人,被人,当作战利品,瓜分殆尽。”
“你自己,选吧。”
老道士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缥缈。
光幕,也开始,剧烈地,闪烁了起来。
这枚“昆仑天符”的能量,即将,耗尽。
“师父,最后一个问题!”
叶辰,抓住最后的机会,沉声问道:“洛曦,她,究竟是谁?!”
光幕的对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良久,老道士那,悠悠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声音里,多了一丝,莫名的……复杂与……叹息。
“她……是你三百年前,亲手……斩断的……‘过去’。”
“也是你,此生,最大的……‘劫’。”
“小心她。”
“更要……小心你自己,那颗,早己,千疮百孔的……剑心。”
话音落下。
“啪”的一声轻响。
光幕,彻底,破碎。
化为了,漫天的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那枚,白玉雕琢而成的“昆仑天符”,也随之,化为了,一捧,细腻的……粉末。
从叶辰的指间,滑落。
主卧室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叶辰,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老头子的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回响。
雷之钥……
守墓人……
还有,洛曦……
那个,被自己,亲手斩断的……“过去”?
他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惘。
他发现,自己,对那个,三百年前的“昆仑剑主”,竟是,如此的……陌生。
自己,究竟,遗忘了……什么?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床上那个,气息,越来越微弱,生命之火,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绝美身影上时。
所有的迷惘,所有的困惑,都在这一瞬间,被,斩得,干干净净!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锐利,再无一丝一毫的……动摇!
过去,如何?
未来,怎样?
与我何干!
我只知道,现在,我的妻子,需要我!
这就……够了!
“陈九!”
叶辰,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冰冷,而又,不容置疑!
“让厉苍生,用最快的速度,将【雷之钥】,送到江城!”
“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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