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雨夜被困，往事浮沉
顾晞泽坐在迈巴赫的后座，车窗外的南城被笼罩在突如其来的暴雨中。雨刷器徒劳地左右摇摆，前方道路拥堵成一片红色的尾灯海洋。城市的霓虹在水汽氤氲中化开，模糊不清，如同他此刻烦乱的心绪。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触碰她手臂时，那纤细骨骼的微凉触感。以及更早之前，电脑屏幕上，那份设计方案里，那个被巧妙隐藏的、微小的星辰环绕晞字的印记。
怎么会？ 那个印记，是十六岁那年夏天，他闲来无事设计的涂鸦。他曾在她的课本扉页、素描本角落，甚至她生日时送她的音乐盒底座上，都画过这个小小的图案。他曾半开玩笑地说：“喏，这是我的专属标记，盖了章，就是我的了。”她当时红着脸嗔怪他幼稚，却小心翼翼地将所有带有这个印记的东西收藏好。
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微不足道却又充满私密亲昵的小秘密。外人绝无可能知晓，更不可能精准地复刻其神韵。
为什么七年后，她会把这个印记融入到他苛刻要求下的商业设计方案里？是无意？是巧合？还是……另一种他无法理解，也不愿去深究的暗示？
林浩的话又一次鬼魅般在耳边响起：“她不知情……她找过你很多次……”
“闭嘴！”顾晞泽低斥一声，烦躁地松了松领带，试图驱散脑中那些不合时宜的声音。背叛就是背叛，事实铁证如山，容不得任何洗白和心软。她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更精巧的算计罢了。那个印记，或许只是她投石问路的手段，想试探他是否还记得过去，是否还会因此动摇。
对，一定是这样。
他强迫自己冷下心肠，将那个印记带来的涟漪狠狠压下。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他拿出手机，准备再次驳回那份在他看来依旧“不合格”的方案。
然而，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指却在拨打秘书电话前顿住了。窗外暴雨如注，砸在车顶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想起离开酒会时，似乎瞥见她站在门口，像是没带伞，身影在雨幕中显得单薄而寥落。
“去公司。”他忽然对司机改了目的地，声音冷硬，听不出情绪。他需要处理一份紧急文件，仅此而己，与任何人无关。
**\*（顾氏集团大楼）\***
苏晚星确实没带伞。 她站在顾氏集团一楼空旷的挑高大堂里，看着门外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暴雨，暗暗叫苦。酒会上的难堪让她只想尽快逃离，完全忘了天气这回事。打车软件显示前面还有近百人排队，公共交通也因暴雨变得不稳定。
难道要困在这里？ 她叹了口气，抱着手臂，感到一阵寒意和疲惫。高跟鞋站得她脚踝生疼，身心俱疲。
“苏设计师？”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响起。
苏晚星回头，看到顾晞泽的首席秘书正从电梯里走出来，手里拿着车钥匙，像是要下班的样子。
“张秘书。”苏晚星有些尴尬地打招呼。
“您还没走？没带伞吗？”张秘书看了看外面的暴雨，了然地点头，“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您要不回办公室等会儿？总裁办楼层有休息间，可以喝杯热茶暖暖。”
回总裁办楼层？那不就意味着有可能碰到顾晞泽？ 苏晚星立刻就想拒绝：“不用了，谢谢张秘书，我再等等打车……”
“打车恐怕很难。”张秘书看了看手表，语气公事公办却也不失礼貌，“顾总刚才也回公司了，正在楼上处理事情。您如果需要的话，可以稍后坐顾总的车一起离开，或者等雨小些我让值班司机送您。”
顾晞泽也在楼上？！ 苏晚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和他同处一个密闭空间？光是想想就让她头皮发麻。
“真的不用麻烦了，我……”
话还没说完，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顾晞泽走了出来，显然是要离开。他看到站在大堂的苏晚星和张秘书，脚步微顿，眉头习惯性地蹙起。
“怎么回事？”他的目光扫过苏晚星，带着惯有的审视和不耐。
张秘书连忙解释：“顾总，苏设计师没带伞，正在等车。雨太大了，一时走不了。”
顾晞泽的视线落在苏晚星被雨水微微打湿的肩头和略显苍白的脸上。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像是受惊的小动物。
外面的雷声轰隆作响，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充斥耳膜。
半晌，顾晞泽才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是对张秘书说的：“你去地库把车开到门口。” 然后，他看向苏晚星，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是客气还是命令：“上车。”
苏晚星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让她上他的车？
“不……不用了顾总，我……”她下意识地拒绝，心跳如擂鼓。
“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遍。”顾晞泽打断她，眼神己经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或者你想在这里等到明天早上，耽误明天的项目进度？”
他又把项目搬了出来。 苏晚星攥紧了手指，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她知道，这根本不是商量。
黑色的迈巴赫平稳地行驶在雨幕中，车内空间宽敞，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皮革和雪松的冷香无处不在，属于他的气息强烈地包围着她。
苏晚星紧贴着车门坐着，尽可能拉开与他的距离，目光死死地盯着窗外模糊的风景，全身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顾晞泽坐在另一侧，同样看着窗外，侧脸线条冷硬，没有任何交谈的意思。
电台里流淌着低缓的古典乐，更衬得车厢内寂静无声。
在一个红灯前，车子缓缓停下。一道刺眼的闪电骤然划破天际，紧接着是一声几乎要震碎耳膜的惊雷！
“啊！”苏晚星猝不及防，吓得低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她对雷声有着源自童年的恐惧。
一声极轻的、几乎被雷声淹没的冷哼从旁边传来。
苏晚星瞬间僵住，脸颊烧烫起来，为自己失态的反应感到无比难堪。她立刻坐首身体，重新绷紧面部表情，试图装作无事发生。
但那个细微的、充满嘲讽的哼声，像针一样扎在她敏感的神经上。他肯定又在心里嘲笑她装柔弱、耍心机了吧？
委屈和酸涩如同窗外的雨水，无声地漫上心头，将她彻底淹没。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一丝哽咽泄露。
顾晞泽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极快地瞥了她一眼。女人缩在车门边，瘦弱的肩膀微微瑟缩着，强作镇定的侧脸在车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线下，透出一种易碎般的苍白。
他抿紧了唇，手指无意识地着西装裤的褶皱。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雷雨夜，她吓得抱着枕头敲开他的房门，眼睛红得像兔子，死活不肯回自己房间。他那时一边嫌弃她麻烦，一边还是让她霸占了自己的床，自己则在旁边打地铺陪了她一夜。那时，她抓着他的衣袖才能安心入睡……
绿灯亮了。 车子重新启动，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回忆狠狠甩在身后。
“地址。”顾晞泽冷硬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晚星报出工作室的地址，声音低哑。
此后，一路再无话。
车子最终在工作室楼下停稳。雨势稍歇，但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谢谢顾总。”苏晚星低声道谢，一刻也不愿多待，伸手就去开车门。
“等等。”顾晞泽忽然出声。
苏晚星动作一僵，心脏莫名一跳，迟疑地回头看他。
只见他俯身，从车座底下拿出了一把黑色的长柄伞，递给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甚至可以说是生硬：“拿着。病倒了，没人做设计。”
苏晚星愣愣地看着那把伞，又看看他冷峻的侧脸，一时之间，竟完全看不懂这个男人。
他可以在酒会上用最侮辱人的方式对待她，又可以在雨夜让她上车，甚至……递给她一把伞。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资本家确保劳动力不至损耗的算计？
最终，她默默地接过伞，再次低声道：“谢谢。” 然后，逃也似地推开车门，冲进了淅沥的雨幕中，甚至忘了撑开那把伞。
黑色的迈巴赫在原地停留了片刻，首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才缓缓驶离。
车后座的男人，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看着后视镜里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眸色深沉如夜，复杂难辨。
雨夜被困，短暂的共处，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或许未能激起滔天巨浪，却足以让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层之下，暗流悄然涌动。
第七章预告： 顾晞泽递出的那把伞，在苏晚星心中引起了巨大的困惑和波澜。她无法理解他反复无常的行为。而顾晞泽则开始暗中调查七年前的一些细节，林浩也再次找上门，带来了关于苏家变故后苏晚星处境的一些信息，让顾晞泽心中的疑云愈发浓重。与此同时，楚薇薇察觉到了顾晞泽细微的变化，产生了危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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