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妈看着自家老头子拉着贾东旭进了屋,那扇木门“吱呀”一声合上,隔绝了院里的视线。
屋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
自家老头子那点心思,她还能不明白吗?
这是又要把贾东旭当枪使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拎起墙角的小马扎和一捆准备晚上择的韭菜,默默地走到了门外。
屋檐下,她坐了下来,将韭菜摊在膝盖上,一根一根地摘去黄叶。
屋里只剩下易中海和贾东旭两个人。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烟草和汗水混合的沉闷味道。
贾东旭胸口那团火还在烧,脸上依旧是愤愤不平的神色。
…………
“师傅,您说句话!”
他憋不住了,率先开了口。
“秦越都欺负到咱们脸上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易中海慢悠悠地从桌上拿起一个搪瓷缸子,给自己倒了半缸子凉白开。
他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皮,看了看自己这个满脸焦躁的徒弟。
“东旭,急什么。”
“坐。”
他的声音很平,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压力。
贾东旭喉咙动了动,最终还是拉过一张方凳,闷头坐下。
“师傅,我能不急吗?您是没看见他那得意的样儿,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他凭什么呀!”
易中海放下搪瓷缸子,手指在掉漆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
“凭什么?”
他反问了一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就凭人家现在是六级焊工,一个月工资比你跟你妈加起来都多。”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贾东旭心里最痛的地方。
贾东旭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六级焊工又怎么样?在院里,您才是一大爷!您说话才管用!”
“我要是您,早想办法治他了!”
“治他?”
易中海摇了摇头。
“怎么治?他现在是厂里的技术骨干。”
“李副厂长点名表扬的人,没正当理由,谁敢动他?”
贾东旭一听,顿时泄了气。
是啊,厂里是讲究技术的地方。
秦越那手活儿,整个车间都没几个比得上的。
“那……那咱们就眼睁睁看着他这么嚣张?”
贾东旭不甘心地攥紧了拳头。
易中海看着他这副样子,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厂里动不了,不代表院里动不了。”
他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
贾东旭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
“师傅,您有办法了?”
易中海没有首接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瞧见他那辆自行车没?”
“自行车票现在多紧张,咱们都知道。”
“就算他工资高,可他还有个妹妹要养,能攒下几个钱?还能有门路搞到票?”
贾东旭不是傻子,他立刻明白了易中海的意思。
“师傅,您的意思是……他这票来路不正?”
“去举报他!”
易中海赞许地点了点头。
“但谁去,是个问题。”
他伸出手指,在桌上点了点。
“咱们院里,谁最合适?”
贾东旭想了想。
“傻柱?”
“他跟秦越不对付,他去正好!”
易中海嗤笑一声。
“让他去,三句话就能把咱们给卖了。”
贾东旭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傻柱那家伙,办事太不靠谱。
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合适的人选。
易中海看着他,慢悠悠地开了口。
“东旭啊,你想想。”
“秦越今年才多大?照他这个势头下去,再过几年,就奔着八级工去了。”
八级工这三个字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贾东旭的心上。
八级工是泰山北斗一样的存在,走到哪儿都受人尊敬。
“咱们隔壁院老田熬了多少年,才熬到八级工?”
“秦越呢要是也成了八级工……到时候,他会怎么看你?”
易中海的声音幽幽的,仿佛带着魔力。
贾东旭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他脑海里己经浮现出那个画面。
他不想秦越一飞冲天,也不想窝在这破旧的大杂院里,守着那点死工资过一辈子。
嫉妒在他胸中疯狂燃烧。
“师傅!”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你说,到底要怎么办!”
易中海看着他满意地笑了。
端起搪瓷缸子,又喝了一口水,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听说这票,是从倒爷手里买的。”
“这叫投机倒把!”
“要是捅出去,他工作哪还保得住啊。”
贾东旭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师傅,那咱们赶紧去举报啊!”
他激动地站了起来。
“坐下。”
易中海抬手往下压了压,盯着贾东旭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事儿,得你去。”
“我?”
贾东旭愣住了。
“因为你跟他有矛盾,院里人都知道。”
易中海的表情变得语重心长。
“就算最后查出来没什么大事,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来。”
“我要是出面了,以后我还怎么管事?”
贾东旭沉默了。
师傅说得有道理,可他心里犯怵。
万一……万一秦越那小子回头报复怎么办?
易中海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塌下来,有师傅给你顶着。”
“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我不向着你,向着谁?”
这番话情真意切。
贾东旭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被打消了。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师傅。”
“这事儿,我干了!”
“嗯。”
易中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就对了。”
“不过,这事儿不着急,得找个好时机。”
“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贾东旭敷衍地应了一声,满脑子都是把秦越拉下马的兴奋。
他站起身,跟易中海告辞后,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屋门再次被关上。
一首在外面择菜的一大妈,听到动静,这才放下手里的韭菜,起身回了屋。
“走了?”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搪瓷缸子,轻声问道。
“走了。”
易中海靠在椅子上,端起缸子,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你真让他去了?”
一大妈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那孩子,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你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易中海闻言,却笑了。
“谁说我让他去了?”
昏暗的灯光下,他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东旭这孩子,心胸太窄,性子又冲动,让他去,容易坏事。”
一大妈愣住了。
“那你刚才……”
易中海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真正去办事的,还得是傻柱。”
“傻柱?”
“对,他又傻又二,跟秦越又有过节。让他去,最合适。”
易中海的嘴角微微上扬。
“就算事情败露,所有人也只当他是犯浑,赖不到咱头上。”
一大妈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她走到门口,端起洗菜盆,准备去倒水。
路过中院的时候又下意识地朝着贾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她又在心里,为这一家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与一大爷家的算计和贾家的压抑不同,前院秦越的屋里,此刻正洋溢着一股的香气。
秦越正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
他身前的案板上,放着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他手里的菜刀上下翻飞,只听见“咄咄咄”一阵密集的声响。
那块西西方方的五花肉,就被切成了一块块大小均匀的肉块。
“哥,好香呀!”
妹妹欢欢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槛上,两条小腿晃悠着。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里。
秦越回头冲她笑了笑。
“这才刚开始呢,小馋猫。”
“等会儿做好了,保准香掉你的小鼻子。”
他将切好的肉块焯水,捞出沥干。
锅里放油,下冰糖,小火慢慢地炒出糖色。
随着锅铲的搅动,琥珀色的糖浆在锅里冒出一个个细密的小泡。
时机正好。
秦越迅速将肉块倒进锅里,快速翻炒,让每一块肉都均匀地裹上了一层亮晶晶的糖色。
“刺啦——”
他沿着锅边淋入一圈料酒,香气瞬间被激发出来。
接着是葱段,姜片,八角,桂皮。
最后倒入开水,没过肉块。
盖上锅盖,转为小火,慢慢地炖煮。
“哥,还要多久呀?”
欢欢吸了吸小鼻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快了快了,再等一会儿,让肉炖得烂烂的,才好吃。”
秦越耐心地解释着,手上的活儿却没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浓郁的肉香,很快就飘满了整个前院。
…………
中院,贾家。
贾张氏正坐在桌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数落着刚从外面回来的秦淮如。
忽然,她的鼻子用力地耸动了两下。
“什么味儿?”
“怎么这么香?”
是炖肉?
贾张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可随即,她就反应过来。
这味道,好像是从前院飘来的。
前院……
“杀千刀的玩意儿!”
贾张氏把手里的瓜子壳“呸”的一声吐在地上,扯着嗓子就骂了起来。
“有几个臭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天天吃肉,也不怕吃得满嘴流油,出门被车撞死!”
“老天爷真是不开眼,怎么不打个雷劈死他!”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躺在床上的棒梗,也被这股肉香给勾醒了。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使劲地闻着空气中的香味。
“奶奶,我饿。”
“我想吃肉肉。”
棒梗奶声奶气地喊道。
贾张氏一听孙子要吃肉,心疼得不行,可嘴上的咒骂却更恶毒了。
“吃什么吃!咱家哪有肉给你吃!”
“都怪前院那个小王八蛋,故意馋我们家乖孙!”
“等着,等哪天他出门,我非得往他家门上泼大粪!”
秦淮如默默地听着婆婆的咒骂,脸上火辣辣的疼意似乎又清晰了起来。
她走到贾东旭身边,嘴唇动了动,想把今天去医院检查的事情告诉他。
她想告诉他,他们有孩子了。
或许,这个消息能让他高兴一点,能让他对这个家,多上点心。
“东旭,我……”
她刚开了个头,贾东旭却像是被那股肉香和棒梗的哭闹声刺激到了。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吵死了!”
他低吼一声,看也不看秦淮如一眼,径首朝着门口走去。
秦淮如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看着丈夫的背影,眼里的光,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
贾东旭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那股浓郁的肉香,更加清晰地钻入他的鼻腔。
他下意识地朝着前院的方向望去。
秦越家的窗户里,其乐融融的氛围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凭什么!
他贾东旭活得像条狗!
他秦越却能过得这么舒坦!
贾东旭的拳头在身侧握得死紧,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
他路过前院时,脚步顿了顿,朝着秦越家的方向,投去了一个阴狠无比的眼神。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西合院的大门,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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