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像是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仿佛刚刚看的不是一场悲剧,而是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轻响,打破了这嘈杂的氛围。
手术室那扇绿色的、紧闭己久的大门,被从里面缓缓推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一个身穿同样绿色手术服的护士,从门缝里走了出来。
她脸上戴着厚厚的白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疲惫但专业的眼睛。
护士的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贾东旭的家属?”
刚才还哭天抢地的贾张氏,此刻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声音戛然而止。
她和同样紧张的秦淮如,立刻挤了上去。
“护士,护士同志,我,我是他妈!”
“我是他媳妇!”
护士点了点头,目光在婆媳二人身上停留了一秒。
她的语气平淡,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病人的情况很危险。”
“为了保住性命,需要立刻进行截肢手术。”
截肢!
这两个字,仿佛两记重锤,狠狠砸在了贾张氏和秦淮如的心上。
秦淮如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才没有瘫倒在地。
贾东旭……要被截掉腿?
那他以后还怎么活?
一个男人,没了腿,不就成了废人了吗?
贾张氏的反应更为激烈。
她眼前一黑,身体猛地向后仰去,胸口剧烈起伏。
“我的儿!”
一声凄厉的惨叫,差点把医院的屋顶给掀了。
“我苦命的儿子啊!”
护士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从身后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这是手术知情同意书,你们家属看一下,赶紧签字。”
“时间不等人,再拖下去,人就真的保不住了。”
说着,她又递过来另一张单子。
“这是手术预缴费的单子,一百六十块钱,先去缴费处把钱交了。”
贾张氏正要撒泼打滚,听到“签字”两个字,立刻把矛头对准了秦淮如。
“淮如!你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签字啊!你想害死你男人吗!”
她自己却连那张纸都不敢碰,仿佛上面沾了什么晦气的东西。
秦淮如颤抖着手,接过了那张薄薄的纸。
可她的目光,却死死地盯在了另一张单子上。
一百六十块。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百六十块,那可是他们家不吃不喝大半年的收入!
贾张氏见秦淮如拿着笔,半天没有动静,只是盯着缴费单发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那玩意儿干嘛!你看它能变出钱来?”
“赶紧签字!救我儿子要紧!”
秦淮如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在哀求。
“妈……这……这钱太多了……”
“一百六十块!只是手术费,后面住院、吃药,还要花钱……咱们家……哪有那么多钱?”
“秦淮如!”
贾张氏眼睛瞪得滚圆。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不救了?让我儿子死在里头?”
秦淮如被吓得一个哆嗦,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妈您先拿钱出来垫着!东旭可是你亲儿子!”
一提到钱,贾张氏瞬间就变了脸。
她刚刚还中气十足的嗓门,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我……我哪有钱?”
“我一个老婆子,吃你们的喝你们的,一分钱都没,你让我上哪儿弄钱去?”
说完,她的眼珠子一转,立刻把目光投向了周围还没走光的邻居们。
被她目光扫到的人,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开什么玩笑,一百六十块?
把他们卖了也凑不出来啊!
贰大爷刘海中的老伴,悄悄拉了拉自己男人的衣袖。
“老刘,咱们厂里不是说迟到早退要扣工资吗?”
“你在这儿待半天了,这个月的奖金不想要了?”
刘海中如梦初醒。
对啊!
看热闹是爽,可要是扣了钱,那可就亏大了!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官腔。
“咳咳,那个……贾家嫂子,我们厂里还有生产任务,我得赶紧回去了。”
“你放心,等回头院里开会,我一定号召大家给你家捐款!”
说完,他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
有了刘海中带头,其他人也纷纷找到了借口。
“哎呀,我家炉子上的水好像还烧着呢,我得回去看看!”
“我媳妇让我出来买酱油,这都半天了,该回去了。”
“孩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刚才还挤得满满当当的走廊,转眼间,就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贾张氏、秦淮如,还有抱着妹妹看戏的秦越。
贾张氏看着那些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气得破口大骂。
“一群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
“平时吃我们家东旭的,喝我们家东旭的,现在出事了,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我呸!都不得好死!”
骂完了邻居,她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我的儿啊!你命怎么这么苦啊!”
“这没天理了啊!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啊!”
秦淮如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眼泪流干了,只剩下满心的绝望。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轻快的声音,从楼梯口传了过来。
“淮如姐!淮如姐!”
傻柱来了。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个金黄的橘子。
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他一下班就听说了贾东旭出事的消息,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啊不,是担心。
他担心秦淮如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特地跑来医院,想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送上自己的温暖。
结果一上来,就看到走廊里空荡荡的。
只有秦淮如婆媳俩,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抱着个小姑娘。
“哎?院里人都回去了?”
傻柱挠了挠头,有点纳闷。
他目光一转,看到了秦越。
“你看到淮如姐没?”
秦越还没开口,他怀里的欢欢就伸出小手,奶声奶气地指向了坐在地上撒泼的贾张氏。
“柱子哥,那边。”
傻柱一看,乐了。
“哎哟,谢谢欢欢!来柱子哥给你橘子吃。”
他从网兜里拿出一个橘子,塞到欢欢手里。
秦越笑了笑,对傻柱点了点头。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傻柱。
这个被秦淮如吸血吸了一辈子的“傻子”?
“我得先带我妹妹回去了,厂里下午还上班呢。”
秦越找了个借口,准备开溜。
他可不想掺和进这摊浑水里。
不过,在走之前,他还有件事想确认一下。
他凑到傻柱耳边,压低了声音。
“柱子哥,你来的时候,看见一大爷了吗?”
傻柱一愣。
“一大爷?没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刚才一大爷也在,被贾家大妈骂了一顿就跑了,我瞅着有点不对劲。”
说完,他抱着欢欢,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补充了一句。
“贰大爷也跑了,听他老伴说,要回厂里召集徒弟们,不知道要干嘛。”
傻柱听得一头雾水。
一大爷跑了?
贰大爷要召集徒弟?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他现在满心都是秦淮如,也顾不上细想,三步并作两步地凑到了秦淮如身边。
“淮如姐,你别哭了,到底怎么了?”
秦淮如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了傻柱的胳膊。
“柱子……东旭他……他截肢……”
“手术费要……要一百六十块钱……”
她把那张缴费单递到了傻柱面前。
傻柱低头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多……多少?一百六?!”
他一个月工资才三十七块五,这一百六,得他小半年不吃不喝啊!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秦淮如看着他的表情,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她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哽咽着哀求。
“柱子……你……你能不能先帮我想想办法?”
“你人头熟,路子广,求求你了……”
傻柱的脑子飞速运转。
英雄救美,他也想啊!
可这一百六十块,把他卖了也凑不齐啊!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借口。
“淮如姐,不是哥不帮你。”
“实在是……不凑巧啊!”
“前两天,我妹妹雨水,闹着要买一辆自行车,我这钱都给她了,现在身上是真没钱了。”
看着秦淮如越来越失望的眼神,傻柱心里也不落忍。
他一咬牙,一跺脚。
“这样,我身上还有六十,是我这个月的生活费,你先拿去!”
“剩下的……剩下的我想想办法!”
“对!找大爷!”
“我去找一大爷,让他出面,在院里给大家伙儿搞个募捐!人多力量大,肯定能凑齐!”
秦淮如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
对啊,还有募捐!
“好……好……谢谢你柱子,那就这么办!”
傻柱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皱巴巴的,塞到秦淮如手里。
然后,他拍了拍胸脯。
“淮如姐,你等着,我这就回厂里找一大爷去!”
说完,他转身就跑,那速度,比刚才的刘海中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
这地方待不得了!
再待下去,万一秦淮如让他去借钱,他上哪儿借去?
看着傻柱消失的背影,秦淮如捏着那六十块钱,再次陷入了绝望。
六十……还差一百块呢。
她转过头,看着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怨气。
贾东旭啊贾东旭,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
轧钢厂,一大爷易中海的办公室。
易中海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端着搪瓷缸子,喝茶水,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心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今天在医院,他怎么就那么冲动,首接跑了呢?
这一跑,不就等于默认了贾张氏的污蔑吗?
他一辈子的清誉啊!
他“德高望重”的形象啊!
这下全完了!
他可以想象,现在整个西合院,不,甚至整个轧钢厂,都在怎么议论他。
“道貌岸然伪君子!”
这个帽子,算是摘不掉了。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
易中海没好气地吼了一声。
“一大爷,是我,傻柱!”
门被推开,傻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一大爷,出大事了!”
他把医院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跟易中海说了一遍。
当听到“截肢”和“一百六十块手术费”时,易中海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他知道贾东旭伤得重,但没想到这么重。
截肢……
那他指望贾东旭给他养老送终的计划,不就彻底泡汤了吗?
一个废人,怎么给他养老?
不拖累他就不错了!
傻柱没注意到易中海的脸色变化,自顾自地说道。
“一大爷,淮如姐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寻思着,您是咱们院里的一大爷”
“德高望重,您出个面,号召大家伙儿给东旭捐点款,怎么样?”
募捐?
易中海的眼睛亮了一下。
这……这是个好机会啊!
一个挽回自己声誉的绝佳机会!
他刚才在医院跑了,丢了面子。
现在,如果他能站出来,组织募捐。
救自己的徒弟于水火之中,那不就能把“过河拆桥”的帽子给摘掉了吗?
还能重新树立起他“古道热肠、一心为公”的光辉形象!
想到这里,他立刻把胸膛一挺,脸上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柱子,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东旭是我的徒弟,就跟我亲儿子一样,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比谁都难受!”
“刚才在医院,我是被贾张氏那个泼妇给气糊涂了!我不是跑,我是回厂里想办法!”
他一脸严肃地对傻柱说。
“募捐的事,就这么定了!”
“今天太晚了,明天休息日,明晚,在院里开全院大会!”
“你现在就去通知贰大爷和三大爷,让他们做好准备!”
傻柱一看有戏,顿时大喜。
“好嘞!一大爷,您就瞧好吧!”
“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傻柱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首奔食堂。
他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手下的马华和胖子,顺便吹嘘一下自己的功劳。
办公室里,只剩下易中海一个人。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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