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峰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个刚拿到季度奖金的销售冠军。
他看着眼前这座跟铁塔似的、满脸写着“你能奈我何”的黑山老妖，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耍无赖？
开玩笑，在归墟苑这地方，耍无赖是需要持证上岗的，而他卫峰，就是那个发证的。
「行，你没钱。」
卫峰心里吐槽了一句。
「我这人最好说话了，最喜欢帮困难群众解决问题。」
他慢悠悠地收回那份二十五万功德点的报价单，小心翼翼地放回文件夹里，动作斯文得像个准备给学生上课的大学教授。
“没钱是吧？”
他看着黑山老妖，和善地又确认了一遍。
“对！一个子儿都没有！”黑山老妖梗着脖子，瓮声瓮气地吼道，他以为对方要服软了。
“行。”
卫峰点了点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不错啊”。
“没钱也没关系。”
他顿了顿，冲着满脸无赖的黑山老妖，露出了一个让后者突然感觉后背有点发凉的微笑。
“那根据《归墟苑业主公约》第九章，公共设施管理条例，补充条款十七之三的等价赔偿原则……”
卫峰的声音不紧不慢，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我们就用另一种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黑山老妖愣了一下，没太听懂。
什么玩意儿？等价赔偿原则？
他一个跑快递的粗鄙老妖，哪懂这些弯弯绕绕。
他只知道，对方好像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卫峰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他首接宣布了解决方案，那语气，就像是在宣读一份不容置疑的判决书。
“黑山老板，你看，你压坏的是什么？”
“……减速带？”黑山老妖下意识地回答。
“对。”卫峰打了个响指，“减速带的功能是什么？”
“让车……减速？”
“非常正确！”卫峰赞许地点了点头，仿佛在夸奖一个三好学生，“那么，根据‘损坏公物需提供等价功能补偿’的原则，既然你无法提供金钱赔偿，那你就需要提供‘功能性’的补偿。”
卫峰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
“简单来说，你，黑山老妖，压坏了一条减速带。”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那条新的减速带。”
空气，瞬间凝固了。
连旁边那几个还在微微蠕动的快递包裹，都仿佛被这番话给惊得停止了呼吸。
牛头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张大了嘴，感觉峰哥的脑回路，己经超出了地府最先进的因果计算机的运算极限。
黑山老妖足足愣了十几秒，才终于消化了卫峰话里的意思。
下一秒，一股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恐怖妖气，从他身上冲天而起！
“你说什么？！”
黑山老妖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他那岩石般的皮肤上，甚至浮现出了暗红色的纹路。
“你他妈让老子去当减速带？！”
“你这是在羞辱我！”
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周围的树木被妖风吹得疯狂摇晃，仿佛随时都会被连根拔起。
他堂堂黑山老妖，虽然现在落魄到送快递，但当年也是在一方称王称霸的存在！
让他化出本体，像条死狗一样躺在马路中间，任由那些神仙妖魔的车从自己身上压过去？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小子，我警告你，别给脸不要脸！”黑山老妖一步踏出，地面都为之震颤，“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捏成肉泥！”
强大的妖气如同实质的墙壁，朝着卫峰和牛头碾压而去。
牛头脸色一变，立刻挡在卫峰身前，身上泛起淡淡的金光，准备硬扛。
然而，卫峰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那股足以让普通鬼仙魂飞魄散的妖气，吹在卫峰身上，连他的头发丝都没能吹动一根。
他那张堪称“万法不侵”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波澜不惊的、打工人的标准微笑。
他甚至还有闲心掏了掏耳朵。
“黑山老板，发这么大火干什么？伤肝。”
“根据《归墟苑精神文明建设指导意见》，在公共区域大声喧哗，也是要扣功德分的。”
卫峰看着暴怒的黑山老妖，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不服。”
他一边说，一边解锁了屏幕，手指在上面不紧不慢地点了几下。
“没关系，我们盘古开天物业，一向以理服人，从不强迫业主。”
“既然你对我们的处理方式有异议，那我们可以走正规的申诉渠道。”
他把手机屏幕转向黑山老妖。
屏幕上，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官方的网页，网页的标题是——【三界妖盟纪律委员会线上举报中心】。
而在举报内容的输入框里，卫峰己经打好了一长串的标题。
黑山老妖眯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关于盘古开天集团旗下归墟苑小区业主黑山，恶意破坏社区公共财物、拒不履行赔偿义务、并以暴力威胁物业工作人员等严重违纪行为，对妖族整体形象造成恶劣影响的情况说明与投诉》……”
当他念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那张暴怒的脸，瞬间凝固了。
那股冲天的妖气，也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鸭，戛然而止。
他……他要上报给妖盟总部？！
黑山老妖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在三界混，什么最重要？
不是法力，不是地盘，是信用！
尤其是他们这些干快递的，信用就是生命！
他要是真因为这点破事，在妖盟总部的档案里留下了污点，那以后谁还敢找他寄东西？他这“三界通快递”，明天就得改名叫“三界不通”了！
更要命的是，卫峰打的那个标题，又长又臭，还给他扣上了“损害妖族整体形象”这么大一顶帽子！
这要是被妖盟那些最喜欢小题大做的老家伙们看见了，罚款都是小事，停业整顿吊销执照都是有可能的！
黑山老妖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再看向卫峰的眼神，己经彻底变了。
那不是在看一个凡人保安。
那是在看一个魔鬼！
一个比地府里那些拿着KPI考核表催命的判官还要可怕的魔鬼！
“别……别！”
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黑山老妖，这一刻，气势瞬间就软了下去，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那岩石般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卫……卫老弟，有话好好说，别冲动，别冲动啊！”
他指着卫峰手机上的“提交”按钮，手都在哆嗦。
“不就是赔偿嘛！我赔！我赔还不行吗！”
“哦？”卫峰挑了挑眉，“你不是没钱吗？”
“有！有！我砸锅卖铁也有！”黑山老妖急得快哭了，“我就是……就是刚才跟您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对，活跃气氛！”
卫峰看着他，摇了摇头，一脸的惋惜。
“晚了。”
他指了指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现在是下午西点半，我们物业的财务五点钟下班。你现在去凑钱，等凑齐了，人家也下班了。这流程，就走不完了。”
“我们做事，讲究一个效率。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耽误大家的时间。”
“所以，”卫峰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那条被压坏的主干道上，“为了不影响我们下班，还是请你先履行‘功能性补偿’吧。”
“等什么时候，你把二十五万功德点凑齐了，再来找我办理解除手续。”
说完，他冲着旁边的牛头，使了个眼色。
牛头憋着笑，强行板起脸，上前一步，拍了拍黑山老妖的肩膀。
“黑山老板，请吧。”
“别让我们为难。”
黑山老妖看着卫峰那张和善的笑脸，又看了看牛头那砂锅大的拳头，最后，他的目光绝望地落在了那闪烁着“提交”按钮的手机屏幕上。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栽了。
栽得明明白白，彻彻底底。
几分钟后。
归墟苑的主干道上，出现了一道前所未有的、堪称三界奇观的景象。
一座高约一米、长约五米、表面光滑黝黑的“小山包”，正严丝合缝地，横躺在原来智能减速带的位置上。
在卫峰和牛头的双重监督下，黑山老妖，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变回了本体的一部分，化作了一条纯天然、无污染、分量十足的……活体减速带。
就在这时，一辆骚红色的敞篷跑车，呼啸而来。
是A栋的阿卡多伯爵，出来兜风了。
跑车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在经过“小山包”时，车身猛地颠簸了一下，高高地跃起，又重重地落下。
“砰！”
阿卡多伯爵被颠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骂骂咧咧地停下车，回头看了一眼。
“该死的物业，什么时候又装了这么个破玩意儿！”
而就在他骂完的瞬间，那座黑色的“小山包”里，传来了一声极其沉闷、充满了痛苦和屈辱的呻吟。
“哎哟……我的老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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