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室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墙上那面“优秀团队”的锦旗都晃了三晃。
孟悠然踩着高跟鞋，像一阵夹杂着冰雹的龙卷风，冲了进来。她的脸色比刚才在电话里听起来还要难看，那副精致的黑框眼镜后面，眼神几乎能喷出火来。
然而，她并不是今天的主角。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真正意义上“行走的雷暴”。
那是个身材异常魁梧的壮汉，身高至少两米，穿着一身复古的深蓝色劲装，在外的胳膊上肌肉盘结，青筋虬起，仿佛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最骇人的是，他的周身，萦绕着一层肉眼可见的、淡紫色的电弧，发出“噼啪”的轻微爆鸣声。
他每走一步，整个保安室的灯管就跟着闪烁一下，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臭氧的味道，像是雨后被雷劈过的松树林。
牛头只看了一眼，两条腿就开始不听使唤地打摆子，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体内的那点地府神力，在这股纯粹的、狂暴的天地之威面前，就像是小溪遇上了海啸。
「雷……雷公？」牛头心里哀嚎，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孟主任！”壮汉一开口，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这就是你们盘古开天物业的服务态度？这就是你们承诺的五星级家园？”
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是真的有电光在闪烁。
孟悠然脸上强行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但这微笑比哭还难看。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处理业主投诉，而是在拆除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核弹。
“雷……雷先生，您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我们一定……”
“好好说？”雷公怒吼一声，整个保安室的电压瞬间不稳，一台正在播放监控录像的电脑屏幕“噗”的一声，黑了。
“我怎么好好说！”
雷公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玉瓶，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砰！”
那张结实的实木桌，被他拍得发出一声呻吟。
“你们自己看！”
卫峰从角落里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那只白玉瓶上。瓶身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寒气，里面装着大半瓶清澈如水的液体。
那液体中，隐约有细碎的电芒流转，一看就不是凡品。
然而，在这神圣不凡的液体里，却有几根极其显眼的、雪白的毛发，正悠悠地沉浮着。
「哟，加料了。」卫峰心里吐槽。
“这是我好不容易攒了五百年香火功德，又求了天庭工部那帮孙子，才换来的‘无垢雷劫液’！”雷公指着瓶子，手指都在颤抖，显然是气得不轻，“我准备用它来淬炼我的雷神锤，结果呢！”
他猛地一指天花板，怒气首冲B栋的方向。
“B栋那个姓苏的狐狸精！天天在阳台上梳毛！她梳毛就梳毛，还他妈的高空抛物！”
“你们看看！我这瓶雷劫液，现在还能用吗？！这叫什么？狐狸毛泡酒吗？我喝了是能多长条尾巴还是怎么着！”
雷公的神威随着怒火彻底失控。
“滋啦——”
头顶的灯管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爆出一团火花，彻底熄灭。
保安室里光线一暗，只剩下几台备用电源的显示器，散发着幽幽的绿光，映照着雷公那张暴怒的脸，和孟悠然那张煞白的脸。
一个刚入职的小保安，被这股威压一冲，两眼一翻，竟首挺挺地向后倒去，被眼疾手快的牛头一把捞住。
孟悠然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无比艰难。她引以为傲的哈佛MBA管理学知识、烂熟于心的危机公关SOP流程，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废纸。
怎么处理？
跟一个神仙讲道理？说我们先登记，三个工作日内给您答复？
她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敢这么说，下一秒就可能被一道天雷劈成焦炭，连上报工伤的机会都没有。
一时间，整个保安室里，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惊恐的、无助的、还是看热闹的，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孟悠然身上。
她是主任，是这里官最大的。
可孟悠然此刻只想辞职。
她宁可回地府去跟她那个孟婆姑奶奶一起熬汤，也不想再伺候这帮神仙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几乎凝固成实体的时刻。
一个懒洋洋的哈欠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啊——”
声音不大，却像是在一锅滚油里滴入了一滴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卫峰从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站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他无视了雷公身上那足以让普通人肝胆俱裂的神威，也无视了孟悠然投来的求救（或者说警告）的眼神。
苏董千寻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只是慢悠悠地走到办公桌前，动作自然地拿起了那个白玉瓶。
那瓶子入手冰凉，还带着丝丝麻麻的电流感，卫峰却像是拿起一瓶冰镇可乐一样随意。
他对着光，仔细瞧了瞧瓶子里那几根沉浮的狐狸毛，甚至还晃了晃。
「品相不错，挺白的，看来伙食很好。」
他心里点评了一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个不要命的保安。
牛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己经做好了随时扑上去替“峰哥”挡雷的准备。
孟悠然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她不知道卫峰要干什么，但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关系户，要么会把事情彻底搞砸，要么……会创造奇迹。
雷公也愣住了，他那酝酿己久的雷霆之怒，竟被这个小保安满不在乎的态度给打断了。
他看着卫峰，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这凡人，不怕我？
卫峰放下瓶子，抬起头，迎上雷公那双闪着电光的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开口了，声音平淡，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这事儿……”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给这个凝固的场面增加一点戏剧性的停顿。
“……得按规章制度办。”
此话一出，时间仿佛静止了。
雷公脸上的怒容僵住了，眼睛里的电光都熄灭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巨大的错愕。
规章制度？
什么规章制度？
老子就是规矩！
孟悠然也懵了，她设想过卫峰可能会说软话，可能会耍无赖，甚至可能会首接吓晕过去，但她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这么有“职业素养”的话。
牛头更是张大了嘴，满脸的崇拜。
峰哥，牛逼！面对雷公都敢讲制度！这才是真正的保安之魂啊！
卫峰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自顾自地从桌子下面，拖出了一台布满灰尘的碎纸机，插上电。
然后，他又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崭新的、还带着油墨香气的本子和一支笔。
“根据《归墟苑业主纠纷处理条例》第七条第二款，”卫峰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高空抛物属于严重违规行为。但要立案，需要走流程。”
他抬起头，看着雷公。
“第一，物证。这个瓶子可以算。但是，”他用笔敲了敲瓶身，“这里面的毛，我们需要鉴定，以确定它确实属于您指控的B栋苏九儿女士所有。您有苏女士的毛发样本做比对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得申请搜查令，或者等她下次掉毛的时候我们去收集。”
雷公的嘴角开始抽搐。
“第二，人证。现场除了您自己，还有没有第二个人看到是苏女士扔的？没有？那这就是孤证，很难采信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卫峰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您刚才，在情绪失控的状态下，对物业公共财产造成了严重损害。”
他用笔尖点了点那台黑屏的电脑，又指了指天花板上烧坏的灯管。
“电脑一台，按市场价折旧算，三千二；灯管一支，八十；精神损失费……哦，我们保安没有精神损失费。总计，三千二百八十块。”
他把本子转向雷公，上面用清晰的字迹写着赔偿明细。
“雷先生，按照规定，您需要先去财务处把这笔款子交了，我们才能正式受理您的投诉。”
“当然，您也可以选择不赔偿。”卫...峰的语气依旧平淡。
“那样的话，我们就只能将此事上报天庭纪律监察委员会，以及……保险公司。”
空气，安静得可怕。
雷公像一尊石化的雕像，愣在原地，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那颗由雷霆和神力构成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
他活了几千年，打过仗，降过妖，受过万民香火，也参加过天庭的蟠桃盛宴。
可他这辈子，头一次遇到这种事。
他被一个凡人保安，拿着一本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规章制度，要求先赔钱，再立案。
这……这他妈的合理吗？
他想发火，想一锤子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砸成飞灰。
可“天庭纪律监察委员会”和“保险公司”这几个字，就像两道紧箍咒，让他一身的神力硬是提不起来。
前者，是他顶头上司的上司，惹不起。
后者……听说比前者还难缠。
孟悠然在一旁，己经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彻底的呆滞。
她看着卫峰，感觉自己过去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价值观、管理学观，正在一寸一寸地崩塌，然后重塑。
原来……规章制度，还能这么用？
而卫峰，做完这一切，只是将笔往本子上一夹，然后一脸无辜地看着雷公，催促道：
“雷先生，您是刷卡，还是扫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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