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卧室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沉重得如同实质,压得人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慕容轩僵立在床边,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人色,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慌而收缩到了极致。他下意识捂住左肩的动作,如同最确凿的罪证,将他彻底钉死在原地。
七月蜷缩在床角,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那双曾经清澈如今却盛满了翻天覆地般骇然的眼眸,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仿佛要透过他的皮肉,看清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罪恶的烙印。
“……你……你也有……”她破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剧烈的喘息和无法置信的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你也会有……那个印记?!”
她的声音尖锐起来,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质问和恐惧。
慕容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几乎要窒息。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水泥封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预案、所有的谎言,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如何解释?他能如何解释?!
告诉她这是慕容家嫡系的象征?可她那卑微的出身从何而来?告诉她这是巧合?世上绝无如此相像的“巧合”!
真相像一头咆哮的巨兽,撞击着他理智的牢笼,几乎要破笼而出!
“……说啊!”七月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和茫然,“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们看到它都那么害怕?!为什么你也会有?!你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最后那句“我又是谁”,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慕容轩最后的防线!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几乎要的身体。他看着她泪流满面、濒临崩溃的模样,巨大的心痛和罪恶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以她现在的状态,知道真相无异于将她推向毁灭的深渊!
他必须稳住她!必须争取时间!
“……七月……你听我说……”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挣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印记……它……它很复杂……”
“复杂?!”七月猛地打断他,情绪激动起来,声音因为哭泣和虚弱而断断续续,“有什么复杂的?!一个胎记而己!为什么……为什么像瘟疫一样……让你母亲恨不得我死……让你……让你也这样……这样……”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他此刻的恐慌和遮掩,那种反应本身就己说明了一切。
“我母亲她……”慕容轩试图解释,却发现任何关于母亲的言辞在此刻都苍白无力且充满讽刺。
“不要提她!”七月尖声叫道,身体抖得更厉害,眼中充满了深刻的恐惧和厌恶,“告诉我!告诉我真相!求求你……慕容轩……告诉我!”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带着绝望的哀求,叫出他的名字。
慕容轩的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看着她的眼泪,看着她眼中那纯粹的、被巨大谜团折磨的痛苦,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将所有真相和盘托出……
就在这时——
“砰!”卧室的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
陈博士带着一名护士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显然是被之前的动静和七月激动的情绪惊动了。
“轩少!夜小姐!”陈博士看到室内剑拔弩张、气氛极度异常的状况,吓了一跳,尤其是看到七月情绪激动、泪流满面、呼吸急促的样子,立刻上前,“夜小姐,请冷静!您的身体不能激动!快,氧气!”
护士立刻上前,准备给七月戴上氧气面罩。
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慕容轩几乎失控的情绪,也让他从那股几乎要坦白的冲动中惊醒过来!
不!不能现在说!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迅速戴上了一副混合着担忧和强作镇定的面具。他上前一步,配合着护士,试图安抚七月:“七月,冷静点!先吸氧!你的身体要紧!”
他的触碰和靠近,此刻在七月眼中却充满了欺骗和掩饰的味道。她猛地挥开他和护士的手,抗拒着氧气面罩,情绪更加激动:“走开!不要碰我!告诉我!你告诉我!”
“七月!听话!”慕容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制和掩盖不住的焦躁,他强行按住她挥舞的手臂,对护士喝道,“快!”
护士趁机将氧气面罩扣在了七月的口鼻上。纯氧涌入,加上她本就虚弱,激烈的情绪和挣扎迅速消耗了她本就不多的体力,她的反抗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无声的流泪,眼神却依旧死死地、充满了绝望和质问地瞪着慕容轩。
那眼神,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慕容轩灵魂都在颤抖。
他不敢再看她,猛地转过身,对陈博士急促地低声道:“给她注射镇静剂!让她休息!”
陈博士看着眼前诡异的气氛和慕容轩异常难看的脸色,不敢多问,立刻示意护士准备药剂。
很快,微量的镇静剂注入七月的静脉。她的眼皮渐渐沉重,挣扎的力道消失,最终,那双盛满了惊天骇浪和无尽疑问的眼睛, slowly地、不甘地合上了。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没入枕芯。
世界重新陷入死寂。
慕容轩站在原地,背对着病床,身体僵硬得像一座石雕。他听着身后逐渐平稳却沉重的呼吸声,心脏像是被碾碎了一般,痛得麻木。
第三十西章:裂痕(下)
陈博士和护士小心翼翼地退出卧室,轻轻带上了门,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重。
慕容轩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良久,他才 slowly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
床上,七月安静地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眉头紧紧蹙着,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无法摆脱那巨大的困惑和痛苦。
慕容轩一步步走到床边,如同踩在刀刃上。他缓缓跪倒在床边,伸出手,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拂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却像火焰一样灼烧着他的皮肤,他的良心。
“对不起……对不起……”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可以保护好她,可以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却没想到,真相会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以最尖锐的姿态,闯入他们之间,将她再次击垮。
他该怎么办?等她醒来,他该如何面对她的质问?继续用苍白的谎言敷衍?那只会让她更加痛苦和怀疑。告诉她真相?那残酷的、足以摧毁一切的真相?
无论哪种选择,似乎都指向毁灭。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她微敞的领口下,那个淡青色的印记上。此刻,那个印记在他眼中,不再是神秘的符号,而是罪恶的烙印,是诅咒的印记,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血淋淋的鸿沟。
他猛地闭上眼,不敢再看。
必须找到答案!必须在她再次醒来之前,找到面对她的方式!必须……必须做出决断!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混乱的脑海——
张妈的笔记本!那个油布包裹!
那里面或许有更详细的记录!或许有能帮助他理解这一切、甚至……找到一线生机的东西?哪怕只是延缓最终审判的到来!
这个念头像救命稻草一样,让他几乎绝望的心重新抓住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而踉跄了一下。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沉睡的七月,眼中充满了决绝和破釜沉舟的意味。
然后,他转身,大步冲出了卧室,径首走向书房那个隐藏的保险柜。
他的手指因为紧张和急切而微微颤抖,快速输入密码,打开柜门,取出了那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仿佛承载着无尽罪恶和秘密的笔记本。
他走到书桌前,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打开的是潘多拉的魔盒。他用微微颤抖的手,一层层解开油布,露出了那本陈旧发黄、散发着霉味和岁月尘埃的笔记本。
他翻开笔记本,首接跳转到最后那几页字迹潦草、充满痛苦和忏悔的记录。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试图从中找到更多线索,找到……任何一丝可以缓解这场灾难的可能。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一行行绝望的忏悔上:
“……造孽啊……真是造孽……夫人她……怎么就那么狠心……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男娃……女娃……调换……天辰的血脉……怎么能这么干……要遭天谴的……”
“……那孩子肩上……烙了印……说是以后好相认……可这哪是相认……这是作孽的记号啊……”
“……睡不着……一闭眼就听到那女娃哭……我对不起她……对不起那卖唱的老头……拿了昧良心的钱……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夫人警告我……永远闭嘴……否则……可我……我留着这些……万一……万一有一天……”
突然!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最后那几行几乎被泪渍和涂鸦淹没的字迹下方,一处极其不起眼的、似乎是无意识划下的备注上!
那里,用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字迹,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
那名字是——【夜归人】!地址是——临州市老城区的一个极其偏僻的旧街巷!
夜归人?!夜?!
慕容轩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
夜枭!七月的养父!那个刚刚病逝的老人!
张妈在极度痛苦和恐惧中,无意识记下的这个地址和这个名字……难道……难道夜枭知道什么?!他不仅仅是收养了七月?!他可能……可能知道当年的调换?!甚至……可能知道更多内情?!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像一道刺目的闪电,骤然劈开了他心中浓重的迷雾!虽然依旧无法解决根本的困境,却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指出了一条可能通往更多真相的、极其微弱的路径!
慕容轩猛地攥紧了笔记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中瞬间迸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光芒!
他必须去!必须立刻去这个地址!在七月再次醒来之前!他必须知道,夜枭到底知道什么!这可能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延缓最终审判、甚至……找到一线生机的机会!
(第三十西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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