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流着……同样的血……”
“……你和我……七月……”
“……是兄妹。”
最后三个字，如同最终判决的铡刀，带着冰冷的、无法抗拒的毁灭力量，轰然斩落！斩断了所有仅存的幻想！斩断了所有可能的未来！将两人之间最后一丝脆弱的连接，彻底碾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医疗室内，死寂得可怕，只剩下监护仪规律而冰冷的滴答声，无情地丈量着这令人窒息的绝望。
七月瞪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骇然而收缩到了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来。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慕容轩肩胛上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淡青色的星龙纹印记上，然后又猛地低头，看向自己领口下那个伴随了她二十年的、她曾以为只是卑微出身的普通胎记的烙印！
同样的血……兄妹……
这两个词，像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反复地烫在她的灵魂最深处！将她过去所有朦胧的好感、所有无法言说的悸动、所有残存的、细微的依赖和信任、甚至那些被强行压抑下去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短暂的心动……瞬间烧成了灰烬！化作了最尖锐的、令人作呕的罪恶感和羞耻感！
“呃啊——！！！”
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被彻底撕裂的、痛苦的呜咽，猛地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她整个人剧烈地痉挛了一下，猛地向后蜷缩，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拉过被子，死死地裹住自己，仿佛要隔绝整个世界，隔绝那个带来这毁灭性真相的男人！隔绝这令人绝望的现实！
巨大的、灭顶般的荒谬感和绝望，如同冰冷漆黑的深渊巨口，瞬间将她彻底吞噬！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无声地、汹涌地从她空洞的眼睛里滚落，迅速浸湿了枕头。
那不是悲伤的眼泪，那是信仰崩塌、世界毁灭后的、纯粹的、冰冷的绝望。
慕容轩看着她这比任何哭喊和尖叫都更令人心碎的反应，心脏痛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碾碎，几乎无法呼吸。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再也无法落下。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隔着的己是万丈深渊，永世无法跨越。他亲手斩断了一切。他不仅是那个窃取了她人生的既得利益者，更是那个让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感、又亲手将她推入罪恶感深渊的、罪无可赦的混蛋。
“……出去。”
一个极其微弱、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从紧紧裹住的被子里传出来，带着剧烈的颤抖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疏离与……厌恶。
慕容轩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惨白如纸。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苍白无力，甚至是一种更深的亵渎和伤害。
他 slowly地、极其艰难地收回手，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笼罩着床上那团微微颤抖的、绝望的隆起。
“……对不起……”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作这三个苍白而沉重的字眼，从他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他没有再停留，转身，脚步踉跄地、几乎是逃离般地走出了医疗室。轻轻带上门的那一刻，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脊背重重地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跌坐在走廊的地毯上。
他将脸深深埋入掌心，宽阔的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在喉咙里滚动。
门内门外，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却是两个同样被绝望吞噬的灵魂，在无间地狱中，承受着各自的、永无止境的煎熬。
第三十九章：罪与罚（下）
那一夜，医疗室内的灯光彻夜未熄。
七月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像一只受伤后躲入巢穴深处舔舐伤口的小兽，一动不动。眼泪仿佛流干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麻木的空洞和绝望。监护仪上的数字平稳地跳动着，显示着她的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但她的灵魂，仿佛己经抽离了这具躯壳，漂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的虚空之中。
兄妹……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次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灭顶的羞耻。
她想起了雨巷初遇时他递来的伞和支票，想起了南苑公寓里他听琴时专注的眼神，想起了他叫她“七月”时那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温柔的声音，想起了他一次次在她最绝望时如同天神般降临将她救出困境，想起了他守在她病床前那憔悴而痛苦的模样，想起了自己那一次次不受控制的、该死的心跳和依赖……
原来……一切……都是错的。
那些她所以为的温暖、保护、甚至那隐秘的悸动……全都建立在世界上最荒谬、最罪恶的基础之上！她就像一个可笑的小丑，在命运的捉弄下，上演着一场令人作呕的、背离人伦的独角戏！
巨大的恶心感和自我厌弃感席卷了她。她猛地蜷缩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而门外，慕容轩在走廊里坐了一夜，如同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晨曦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他身上，却无法驱散他周身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冰冷。他的眼底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让他显得异常憔悴和狼狈。
陈博士和护士小心翼翼地进出医疗室，为七月检查、换药，每个人都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悲伤。
慕容轩没有再去试图进入医疗室。他知道，他现在对她的任何出现，都是一种刺激和伤害。他只能通过陈博士的汇报，知道她身体暂无大碍，但精神彻底封闭，拒绝交流，拒绝进食，只是睁着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每一次听到这样的汇报，慕容轩的心都像是被凌迟一般。他知道，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沉寂。
几天后，七月的身体在强制营养支持下，勉强恢复到可以离开医疗室的程度。
慕容轩站在主卧的门口，看着她被护士搀扶着， slowly地、一步步走回那个她曾经短暂居住过的房间。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光彩，也不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透明的、令人厌恶的幽灵。
她重新躺回那张宽大的床上，背对着门口，将自己蜷缩起来，用沉默筑起了一道坚固而冰冷的围墙，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慕容轩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她单薄而倔强的背影，心脏像是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痛得麻木。他知道，那道无形的鸿沟，己经再也无法跨越。
他 quietly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从那天起，他们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而冰冷的“和平”。
七月彻底沉默了。她不再开口说一个字，对慕容轩的出现视若无睹。她按时吃药，机械地进食，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或者只是睁着眼睛望着窗外，眼神空洞得令人心慌。她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和色彩。
慕容轩不再试图靠近她，不再试图和她说话。他只是每日准时出现在餐厅，沉默地坐在长桌的另一端，陪着她用完那顿食不知味、压抑无比的餐食。他会在深夜，站在她的卧室门外，静静地听着里面寂静无声的呼吸，一站就是很久。他会命令手下寻来所有她可能喜欢的书籍、音乐、甚至一些精致的手工材料， quietly地放在客厅里，尽管他知道，她可能永远不会去碰触。
他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守着她，赎着罪。别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每一个佣人和护卫都小心翼翼，仿佛行走在薄冰之上。
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却隔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一个在无声地凋零，一个在绝望地守望。共同背负着一个沉重到足以压垮灵魂的秘密，在无间的地狱里，承受着这场由命运和罪恶共同编织的、永无止境的刑罚。
而遥远的城市另一端，被软禁在慕容家老宅、权力被彻底架空、声名扫地的桃夫人，通过隐秘的渠道，得知了慕容轩近期的异常和几乎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的状态。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怨毒的弧度。
机会，似乎来了。
（第三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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