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船坞的调停、租赁契约的破解、地下交易的规范……一次次成功的扮演，如同精准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齐贝林“协议学者”的魔药消化进程中荡开一圈圈清晰的涟漪。他能感觉到，那份源自规则与契约的力量，正越来越顺畅地与他的灵融，仿佛原本隔着一层毛玻璃的视野，正逐渐变得清晰透亮。
然而，伴随着力量掌控度的提升，一种微妙的变化也在悄然发生，并逐渐引起了齐贝林自身的警觉。
他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冷静。
这种冷静并非单纯的镇定或理智，而是一种近乎剥离了情绪的、绝对客观的审视状态。在处理码头区帮派冲突时，他像一位最高效的仲裁机器，精准地分析利益节点，提出最优解，缔结契约，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对暴力冲突本身的厌恶或对双方处境的同情。在帮助那位老人讨回押金时，他关注的焦点完全在于如何利用规则漏洞达成目的，而非老人生活的困顿或房东的贪婪所带来的情绪波动。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协议学者”途径特性使然——毕竟，涉及规则与契约，需要的就是绝对的理性和客观。他甚至觉得这是好事，情绪是判断的干扰项，冷静才能做出最有利的决策。在这种状态下，他的思维速度、分析能力、对契约细节的把握，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渐渐地，他意识到这种“冷静”似乎有些过头了。
有一次，“老鼠”在汇报情报时，无意间提及东区发生了一起因非凡能力失控导致的惨案，一家数口无辜丧生。“老鼠”讲述时带着唏嘘和后怕，而齐贝林听着，大脑却在自动分析着失控的可能原因、现场残留的灵性痕迹推测、以及此事可能对贝克兰德非凡圈子产生的影响。他清晰地得出了数个逻辑严密的推论，内心却如同一潭死水，没有泛起丝毫对逝去生命的怜悯或对失控者的愤怒。
还有一次，他在“幻想画廊”看到一位母亲为了给孩子买一套心心念念的卡牌，小心翼翼地数着口袋里有限的铜便士，脸上带着歉意和期盼。若是以前，他或许会心生感慨，甚至可能给予一点小小的折扣。但此刻，他只是平静地完成了交易，缔结了那份微弱的“购买协议”，内心没有任何波澜，仿佛看到的只是一组数据和行为模式。
这种变化细密而持续，如同冰层在湖面下无声地加厚。他依然记得情感为何物，记得自己曾经会愤怒、会喜悦、会同情，但那些情绪仿佛被隔离在了一层透明的、坚固的屏障之后，他能“认知”到，却无法再真切地“感受”到。
“这是……扮演的副作用？还是途径本身带来的异化？”齐贝林坐在安全屋的黑暗中，指尖感受着“阴影之触”戒指冰凉的触感，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诡秘之主：我为世界树 心中第一次对自身状态产生了明确的疑问。
他想起了密米尔那看似戏谑却意味深长的话语：“任何力量都有代价。”也想起了未来自己那疲惫而苍凉的眼神。
代价……这就是代价吗？以情感的逐渐剥离，换取对规则和契约的绝对掌控？
他无法确定。但这并未让他感到恐惧，反而激发了他更深的探究欲。他决定，不但不抗拒这种变化，反而要更深入地去体验、去理解，甚至去……利用这种状态。
他将这种极致的冷静，视为一种特殊的“工具”。在这种状态下，他能够摒除一切干扰，专注于“协议学者”的扮演本身。
于是，他开始进行更大胆、也更需要绝对理性的实践。
他主动寻找那些涉及复杂困境的“契约”纠纷。例如，调解两个同样拥有合法继承权的远房亲戚，争夺一份模糊遗嘱下的遗产。他冷静地审视着那份充满歧义的遗嘱文本，分析着双方提供的证据链，无视了他们的哭诉、争吵和相互攻讦，最终提出了一份基于概率和风险计算的、冷冰冰的“财产分割协议”。协议内容最大限度地遵循了遗嘱可能的原意（基于他的分析），并引入了第三方托管和条件支付条款，避免了可能的长期诉讼。双方在情感上都无法完全满意，但在齐贝林那不容置疑的、仿佛代表着“规则本身”的冷静气场下，最终被迫接受了这份“最不坏”的方案。
他又尝试介入一些商业上的恶意竞争。帮助一个被大商会用不正当手段打压的小商人，并非通过情感上的声援，而是通过设计一份极其复杂、环环相扣的“反制与合作协议”，联合其他几家同样受到压迫的小商户，利用商业规则和契约法律，精准地打击了大商会的薄弱环节，迫使对方回到谈判桌前，重新缔结了一份相对公平的市场协议。
在这些过程中，齐贝林完全沉浸于规则的解析、契约的设计、利益的权衡之中。他像一个高超的棋手，冷漠地移动着棋盘上的棋子（包括他自己），只为了达成最终的“协议”和“秩序”。每一次成功，都带来魔药更显著的消化，同时也让那层情感的冰壳似乎又加厚了一分。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朝着“协议学者”的终点飞速靠近。力量在增长，掌控力在提升，但内心深处某个属于“人”的部分，也在随之悄然冻结。
他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是彻底化为无情无欲、只余规则与契约的“概念化身”？还是能在保持力量的同时，找到维系人性的平衡点？
此刻，他无暇深究。他只知道，在这种极致的冷静状态下，他终于有足够的信心和“客观”，去面对那盘绕在“智慧之眼”身上的、充满恶意与扭曲的“背信者之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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