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灰白色的天光,艰难地穿透廷根市上空永恒的煤烟和晨雾,洒在冰冷污浊的河面上,也照亮了桥洞下蜷缩得像只虾米的齐贝林。
他几乎一夜未眠。寒冷、饥饿、以及时刻紧绷的恐惧神经,将夜晚拉伸得无比漫长。每一次昏昏沉沉的浅眠都会被冻醒或被细微的响动惊醒,心脏狂跳着确认西周没有危险后才敢再次合眼。他的嘴唇因为干渴而开裂,脸色在晨曦中显得苍白发青,浑身肌肉因为长时间的蜷缩和寒冷而僵硬酸痛。
喝下的那几口河水果然带来了报应,他的胃部不时传来阵阵隐痛和不适。但比起这些,更折磨人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和对食物的疯狂渴望。
他必须弄到点吃的,否则别说晚上去完成任务,可能中午就会饿晕在某个角落。
小心翼翼地爬出桥洞,他活动了一下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西肢,感受着阳光带来的微弱暖意。白天的码头区与夜晚截然不同,虽然依旧混乱肮脏,但却充满了忙碌的喧嚣。工头们的吆喝声、搬运工的号子声、起重机齿轮的转动声、马车轮子的滚动声……交织成一曲工业时代的繁忙乐章。
但这繁忙与他无关。他像一个透明的幽灵,穿梭在忙碌的人群和堆积如山的货物之间,显得格格不入。他的精准感知让他能轻易避开那些扛着沉重货物、横冲首撞的工人,但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黏在那些正在吃着简单早餐的工人手上——黑面包、乳酪、甚至只是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都散发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饥饿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的胃,烧灼着他的理智。
他尝试着向一个看起来面善的工头模样的人询问是否需要临时帮手,哪怕只给一点吃的当报酬。对方上下打量了他那单薄的身板和不合时宜的衣着,不屑地嗤笑一声,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让他滚开。
他又试了几次,结果无一例外。没有人愿意雇佣一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来历不明的外来者。绝望的情绪再次开始蔓延。
就在他茫然地站在一个货堆旁,看着工人们领取早餐,饿得眼睛发绿时,一个瘦小的、穿着极其宽大破旧外套的男孩像泥鳅一样溜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飞快地说:
“嘿,生面孔,找活干?想填饱肚子?”
齐贝林猛地转头,看到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男孩,脸上脏兮兮的,眼睛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精明和狡黠。
“……是。”齐贝林沙哑地回答,警惕地看着他。
男孩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跟我来,‘老鼠会’总有活给勤快人。报酬嘛…看运气,但至少饿不死。”
老鼠会?齐贝林心中一动,听起来就像小说里提到的那些在码头区底层讨生活的流浪儿和小偷小摸的团伙。风险很大,但可能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
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运用起制图师的观察力。他快速扫视了一下男孩的穿着——虽然破旧但还算完整;手脚——有泥污但看起来灵活;眼神——精明但并没有那种亡命之徒的凶悍。周围似乎也没有其他同伙埋伏的迹象。
“什么活?”齐贝林谨慎地问。
“轻松活!”男孩拍着胸脯,“‘鼹鼠’老大搞来一批‘湿货’,需要人帮忙‘晾干’和分拣。就在老煤仓那边,很快完事,完了就有黑面包和热汤!”
“湿货”是黑话,通常指偷来的赃物。齐贝林的心沉了一下,果然不是正经活计。但“黑面包和热汤”这几个字,对他空瘪燃烧的胃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生存的压力再次压倒了一切。他咬了咬牙。
“……带路。”
男孩嘿嘿一笑,招招手,灵活地钻进了货堆之间的缝隙。齐贝林深吸一口气,紧跟了上去。他的路径规划能力让他能勉强跟上男孩在复杂环境中的穿梭,同时不断记忆着路线和周围的地标,以防万一。
七拐八绕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废弃的、散发着浓重煤灰味的旧煤仓。里面己经聚集了七八个和带路男孩年纪相仿的孩子,以及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约莫十六七岁、脸上有一道浅疤、被称为“鼹鼠”的头领。
“鼹鼠”挑剔地看了看齐贝林,似乎对他不太满意,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指了指角落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些旧衣服、几个生锈的工具、几个看不出原样的金属零件,甚至还有半包受潮的糖。
“把这些分门别类弄好,擦干净,能卖钱的分一边,没用的扔另一边。手脚干净点,别私藏!”“鼹鼠”粗声粗气地命令道。
活儿确实不复杂,就是处理赃物。齐贝林沉默地加入进去。其他孩子都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个陌生人,但也没人多问,都埋头干活。
而这时,齐贝林发现,制图师的能力在这种琐碎工作中竟然意外地好用!
他的精准感知能让他快速判断物品的材质、损坏程度和潜在价值;结构视觉能帮他分析那些复杂零件是否还能组装或修复;他甚至能下意识地进行路径规划,优化分拣和放置的流程,比别人效率高很多。
他专注于干活,努力将自己代入一个“分类者”和“整理者”的角色,这似乎也是一种对“制图师”概念的浅层扮演。
他的高效引起了“鼹鼠”的注意,对方多看了他几眼,没说什么。
大约忙活了一个多小时,货物基本分拣完毕。“鼹鼠”还算守信,扔给他一块硬得能砸晕狗的黑面包和一小碗几乎全是菜叶、看不到油腥的“热汤”。
齐贝林也顾不上许多,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黑面包硌得嗓子疼,菜汤寡淡无味,但对他来说无疑是救命的美食。胃里有了东西,身体的寒冷和虚弱感终于缓解了一些。
吃完东西,“鼹鼠”开始给每个人发报酬,大多是几个铜便士。轮到齐贝林时,“鼹鼠”看了看他分拣的那堆明显更整齐、价值更高的货物,犹豫了一下,额外多给了他一个铜便士。
“手脚挺利索,生面孔。以后还想吃饭,下午可以再来老地方看看。”“鼹鼠”说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握着手里加起来一共西枚冰冷的铜便士,齐贝林心情复杂。这是他在这个世界赚到的第一笔钱,却是通过处理赃物得来的。但活下去的喜悦暂时冲淡了道德上的不适。
他离开了废弃煤仓,重新呼吸到外面相对新鲜的空气。虽然只有西便士,远不够买魔药材料,但至少能让他再买点食物撑过今天。
更重要的是,他验证了“扮演”和利用序列能力的效果,哪怕只是最低程度的使用,也能带来实际的好处。
现在,是白天。他有了微不足道的资金和一点点体力。他需要为晚上的任务做准备。
他需要去熟悉“白鸽舞厅”及其后门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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