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全屋出来,夜风裹挟着寒意,吹不散两人心头的沉重。冬至祭天,只剩不足一月,时间如同一道无形的绞索,正一寸寸地收紧。
回到城西的炼器坊,跳跃的炉火也无法带来丝毫暖意。萧景渊看着桌上那本记录着邪术的鲨鱼皮册子,以及赵谦用半条命换来的情报,眼中杀机翻涌:“我即刻进宫,将所有证据呈给父皇!淳亲王狼子野心,罪证确凿,父皇定会下令,将其碎尸万段!”
“不行。”
洛清辞却断然否决了他的提议。她走到他身边,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王爷,你不能去。”
“为何?”萧景渊不解,“难道任由他逍遥法外,等到冬至那日,行此滔天大罪?”
萧景渊的拳头,握得死紧。他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那股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
“当然不。”洛清-辞的眼中,闪过一丝比狐狸还要狡黠的光芒,“我们不能‘说’,但我们可以‘演’。演一出戏,让陛下自己,亲眼看到真相,亲手撕开这层伪装。”
她看向萧景渊,唇角勾起一个大胆的弧度:“王爷,这盘棋,需要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入局。而整个大炎王朝,最高明的棋手,就是龙椅上那位。我们要做的,不是替他下棋,而是……将他请回棋盘。”
“他会的。”洛清辞笃定地说道,“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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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养心殿。
景泰帝刚刚喝完洛清辞调配的温养汤药,精神稍好了些。他正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便听太监通传,宁王萧景渊求见。
“宣。”
萧景渊一身亲王朝服,大步而入,神情却不似往日的沉稳,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与疑虑。
“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景泰帝缓缓睁开眼,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看你神色不宁,所为何事?”
“为……为御国夫人的药方而来。”萧景渊躬着身,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父皇,儿臣己按夫人吩咐,在全城张贴告示,寻找那‘庚辰紫河车’。只是……此法太过惊世骇俗,不似正统医道,反倒……反倒有几分像江湖术士的巫蛊之法。儿臣心中不安,恐其中有诈,特来请父皇圣断。”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一个担忧父亲、却又不敢公然质疑神医的孝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景泰帝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久到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起来。他缓缓地,将目光从萧景渊身上,移向了窗外。
“渊儿,你觉得,洛清辞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萧景渊一愣,恭敬地答道:“回父皇,夫人她……医术通神,智计过人,是儿臣生平所仅见。”
“是啊。”景泰帝的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一个能一眼看穿柳氏三年毒计,能对北境蛮族提出‘伐体、伐力、伐心’三策的女子,会蠢到用一种连你都觉得像‘巫蛊之法’的东西,来为朕治病吗?”
萧景渊“悚然一惊”,猛地抬头,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恍然与后怕之色:“父皇的意思是……她在演戏?她真正的目的,并非寻找药引?”
“去,将她给朕叫来。”景泰帝摆了摆手,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寒意,“朕倒要亲自问问,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当洛清辞被“宣召”至养心殿时,殿内己经屏退了所有下人,只剩下景泰帝与她二人。
景泰帝半靠在龙床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死死地锁着她。
“御国夫人,”他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吗?”
洛清辞心中一凛,知道戏肉来了。她没有半分慌乱,反而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缓缓跪下。
“臣妾不敢。”
“不敢?”景泰帝冷笑一声,“你不敢,便在全京城为朕寻找那劳什子的‘紫河车’,让天下人都以为,朕要靠吃那等污秽之物来续命?洛清辞,你把朕的颜面,置于何地!”
“陛下息怒。”洛清辞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臣妾此举,非为折辱陛下,实乃……无奈之举。”
“无奈?”
“是。”洛清辞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因为真正给陛下下毒的真凶,其权势之大,在宫中盘踞之深,远超你我现象。臣妾不敢在养心殿中,说出他的名字,因为隔墙有耳。臣妾唯有用此法,打草惊蛇,引他入局,也为自己,争取查明真相的时间。”
她顿了顿,掷地有声地说道:“臣妾无法用言语向陛下证明,但臣妾可以让陛下的眼睛,亲眼看到真相。请陛下给臣妾一个时辰,一间密室,一只活兔。届时,真相如何,陛下自有圣断!”
景泰帝死死地盯着她,那双历经风浪的眼中,翻涌着猜忌、愤怒、与一丝被勾起的、强烈的好奇。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朕就给你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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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养心殿的内殿,己经成了一间临时的密室。
景泰帝在萧景渊的搀扶下,亲眼看着洛清辞,将一滴从观星台取回的“玄银之水”,喂给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起初,兔子并无异样。但很快,它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眼神也逐渐涣散。
随后,洛清辞又将一些捣烂的、气味古怪的草药(她用来伪装“紫河车”的无毒植物),涂抹在了兔子的口鼻处。
下一刻,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兔子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全身剧烈地抽搐起来,西肢僵首,口吐白沫。抽搐过后,它并没有死,而是僵硬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它的眼睛,变得一片血红,空洞而无神,仿佛灵魂被瞬间抽走,只剩下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
洛清辞拿起一根银针,轻轻刺了一下兔子的后腿。那兔子毫无反应。她又用烛火,去烤它的耳朵,那兔子依旧,毫无反应!
“它……它这是怎么了?”景泰帝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变得嘶哑。
景泰帝的身体,猛地一晃。他死死地盯着那只状若妖物的兔子,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洛清-辞,一字一顿地问道:“若……若朕服下了那所谓的‘神药’,会如何?”
洛清辞迎上他惊骇的目光,给出了最残忍的答案。
“陛下,将不再是陛下。”
“轰!”
这是何等恶毒,何等猖狂的阴谋!
“好……好一个……朕的好弟弟!”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中是尸山血海般的杀意。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滔天的怒火,又被他强行压下,化作了冰冷刺骨的决断。他看着洛清辞和萧景渊,眼中再无半分猜忌,只剩下全然的信任与倚仗。
“说吧,需要朕做什么?”
“我们需要一味药,名为‘金丝龙葵’,生长于雷击之崖。”洛清辞道,“以及,需要陛下的绝对配合,进行一场九死一生的心脉刺穴。”
“金丝龙葵?”景泰帝闻言,眼中竟闪过一丝了然。他猛地一拍床沿,喝道:“玄甲!”
萧景渊心中一凛。这,竟是比龙鳞卫更为神秘的,只听命于父皇一人的……影子卫队,“玄甲卫”!
“传朕密令,”景泰帝的声音,冷酷而决绝,“命‘天机’组,三日之内,不惜任何代价,将‘金丝龙葵’,送到御国夫人手中!”
“遵旨!”黑影一闪,便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景泰帝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洛清辞和萧景渊的身上,那双浑浊的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与一个帝王最后的尊严。
“冬至祭天,”他的声音,如同万年寒冰,一字一顿。
“朕,要亲手清理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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