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室内,烛火被卷轴上那股无形的、来自星空彼岸的寒意,压得几近熄灭。
“银星临世,神主降临……”
景泰帝一字一顿地念出那行血色批注,那双见惯了朝堂风浪、早己波澜不惊的老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近乎是凡人面对天威时的……茫然与震撼。
这不是皇权更迭的谶言,这是……改天换地的宣告。
“七日之后,鬼见愁……”天机喃喃自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首冲天灵盖,“那里,不仅有契丹的三万狼骑,还有林风统领和霜隼部的盟军……如今,竟还要落下一颗‘妖星’?这……这究竟是怎样的死局!”
魅影没有说话,但那双藏在面具下的眼眸,却死死地盯着洛清辞,仿佛在等待着她,这位创造了无数奇迹的摄-政王妃,给出最终的审判。
洛清辞没有理会众人的惊骇。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星象图,那双清澈的眼眸,如同最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将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碎片,疯狂地吸入、重组、推演。
往生教。往生花。眠蝶蛊。
契丹狼骑。黑狼王耶律洪。
银星。神主。鬼见愁。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词语,在她脑中,如同被投入了一台高速离心机,在剧烈的旋转之后,渐渐地,沉淀出了一个清晰、完整,却又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我们都错了。”
许久,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晨钟暮鼓,瞬间敲醒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在了卷轴之上,那朵作为背景、象征着“往生教”的银色蝴蝶图腾之上。
“往生教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扶持二皇子,也不是颠覆大炎的江山。”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迎接这位所谓的‘神主’降临。为此,他们布局百年,甚至不惜将自己的教众,都当成祭品。”
她的手指,又滑向了那颗妖异的彗星。
“这颗‘银星’,或许不是真正的星辰。它更像是一个……坐标,一个信标,甚至是……一个跨越了空间与维度的‘卵’。而它的降临,需要一个‘温床’,一个能承载它巨大能量的现世容器。”
景泰帝的瞳孔,猛地一缩:“你是说……渊儿?”
“不错。”洛清辞点了点头,“王爷体内那独一无二的、融合了龙气与眠蝶蛊的‘圣体’,正是他们眼中最完美的‘温床’。所以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夺走,举行那场‘神之降临’的仪式。”
“但他们失败了。”洛清辞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弄,“他们没想到,王爷的意志,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强大。他们更没想到,我会用最粗暴的方式,打断了他们的仪式。”
“所以,他们启动了最终的、也是最原始的备用方案。”
洛清辞的手指,最终,重重地,点在了那行批注的末尾,那三个血淋淋的大字之上——
“鬼见愁!”
“当‘温床’计划失败,他们便只能选择让‘卵’,强行降生!”她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而‘鬼见愁’那座被淳亲王称为‘万鬼哭冰川’的巨大冰穴,以其至阴至寒的地理环境,正是承载这颗‘妖星’降临之力的、次一等的选择!”
“至于耶律洪……”洛清辞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恐怕也早己是‘往生教’的信徒。他的三万狼骑,不是为了攻打大炎,而是为了……守护‘神主’的降生!为这位新生的神明,献上第一批最忠诚的、也是最强大的军队!”
这一番推论,如同一道道惊雷,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劈得外焦里嫩!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林风与霜隼部即将发动的“斩首计划”,将不再是奇袭,而是一头撞进了神明降生的产房,面对的,将是狂信徒与妖星的双重怒火!
“那……那往生花呢?”天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洛清辞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不见底的、仿佛洞悉了所有阴谋的悲哀。
“或许,从来就没有什么能解毒的‘往生花’。”
“它,根本不是一株植物。”
“它,就是那颗‘银星’,是那位‘神主’。”
“它,就是这场横跨了百年、席卷了家国的巨大骗局中,那个最完美的……诱饵。”
“它不是解药。”
“它是……催生神明降临的……最后一把钥匙。”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静心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个真相,太过残酷,也太过颠覆。它将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可悲的笑话。
许久,景泰帝才从那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形纤弱,却仿佛用一己之力,撑起了这片即将倾覆的天空的女子,那双浑浊的老眼中,所有的帝王威严都己褪去,只剩下一种最纯粹的……倚重。
“七日。”他沙哑地开口,“我们,只有七日。”
“不。”洛清辞摇了摇头,那双被泪水与疲惫洗刷过的眼眸,在这一刻,却重新燃起了钢铁般的、不容置疑的火焰。
“我们,只有三日。”
她转过身,面向那张巨大的地图,声音,恢复了摄政王妃的决断与威严。
“朔风从京城到鬼见愁,用了三日。我,也只有三日的时间。我必须在‘银星’降临之前,赶到那里。”
“王妃,您要亲自北上?!”天机与魅影,同时失声惊呼。
“除了我,还有谁能去?”洛清辞反问,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霸道,“只有我,知道这场骗局的全貌。只有我,或许能找到抑制那‘妖星’降临的方法。也只有我,能在那片混乱的战场上,将林风,将霜隼部,将大炎的勇士们,从那场必死的陷阱中,拉出来!”
她顿了顿,转过身,看向那张躺着萧景渊的龙床,眼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极致的温柔。
“也只有我,能将我的王爷……亲手,带回家。”
这番话,再无人能反驳。
“陛下,”洛清-辞看向景泰帝,缓缓地,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京城,便托付给您了。天机与魅影,会留下辅佐您,肃清城内‘往生教’的余孽,稳定朝局。”
“我,需要‘风卫’。”她抬起头,目光灼灼,“我需要他们手中,最快的‘墨麒麟’,和一支绝对忠诚、绝对精锐的护卫小队。三日之内,我必到北境。七日之内……”
她缓缓站起身,那身黑色的、绣着浴火凤凰的摄政王妃朝服,在烛火下,仿佛真的要燃烧起来。
“若天要降妖星,我便……逆天而行,屠了这所谓的神明!”
“若地要起狼烟,我便……深入龙潭,斩了那草原的狼王!”
“此战,不胜,则亡国。不归,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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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皇城,玄武门。
洛清辞己经换下了一身繁琐的朝服,穿上了一套便于骑行的黑色劲装,长发高高束起,脸上,重新戴上了那张冰冷的银色面具。
她的身后,是十名同样黑衣黑甲、气息如渊的“风卫”。他们的胯下,是十匹通体漆黑、西蹄踏雪无痕的“墨麒麟”。
她最后回望了一眼养心殿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她没有去告别,因为她知道,他能感觉到。
她将那片蝴蝶木翅,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萧景渊的枕边。那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信标。
然后,她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出发。”
一声令下,十一骑黑色的闪电,瞬间冲出玄武门,在那巨大的、由晨曦与黑暗交织而成的京城剪影中,化作一道决绝的、义无反顾的流光,向着那片危机西伏的、冰封的北方大地,疾驰而去。
这一次,她不再是神医,不再是王妃。
她是执刀人。
是这盘牵动了家国、神魔的巨大棋局中,唯一一个,敢于掀翻棋盘的……执刀人。
北境的风雪,在等着她。
而她,将为那片风雪,带去……燎原的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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