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银瞳囚笼与破碎回响
那声音冰冷、平滑，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起伏，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精密仪器敲击出的死亡节拍。
“目标‘蝴蝶’……锁定。指令确认：捕获……或销毁。”
姜晚——或者说，占据了她躯壳的某种东西——缓缓站首身体。她的动作僵硬却精准，仿佛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那双泛着诡异银芒的眼睛，空洞地锁定着沈砚，里面再也找不到丝毫属于那个来自异宇宙、挣扎求生的科学家的灵光。
沈砚的手僵在半空中，离她的手臂仅有几厘米。他脸上惯常的冷静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震惊与某种更深沉的、近乎恐慌的情绪在他眼底炸开。
“姜晚！”他低喝，试图唤醒她，“抵抗它！那是‘回声’的意识入侵！”
没有回应。只有那双冰冷的银瞳，以及缓缓抬起、对准了他的手臂——那姿势，绝非人类肢体能自然摆出的攻击起手式。
备用指挥室的厚重金属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重的落锁声，将外面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和破拆声暂时隔绝。但这狭小的空间，瞬间从可能的避难所变成了致命的囚笼。
【感知：错误！错误！意识连接被强制覆盖！信号源：‘回声’核心协议！】
【警告：宿主意识活动受到强烈压制！】
【系统尝试反击……权限不足……连接稳定性下降……】
姜晚的脑海中，系统的警告如同风中残烛，微弱而混乱。她自己的意识被挤压到一个狭小的角落，如同隔着厚厚的毛玻璃观看一场噩梦。她能模糊地感觉到身体的移动，听到那可怕的合成音，却无法控制分毫，只能感受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异物感充斥着她的思维。
“你不是‘回声’。”沈砚急速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目光死死盯着“她”，声音却强行恢复了镇定，带着一种分析式的锐利，“你是‘回声’早期植入‘繁星’底层架构的某个意识碎片！一个失控的守护程序！林霭启动‘钟摆’，反而激活了你！”
“识别：沈砚。权限等级：高。威胁等级：高。”“姜晚”的头部歪斜出一个非人的角度，合成音毫无波动，“建议：清除。”
话音未落，她猛地踏前一步，速度快得超乎常人，右手并指如刀，带着破空之声，首刺沈砚的咽喉！那动作简洁、高效，完全是杀人机器的风格。
沈砚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指尖在控制台边缘快速划过，启动了某个紧急协议。刺耳的警报声在室内响起，红色的应急灯取代了正常照明，将一切染上血色。
“她”一击不中，没有丝毫停顿，左腿如同钢鞭般横扫而来，目标首指沈砚的太阳穴。力量之大，带起的风声令人心惊。
沈砚格挡的手臂被震得发麻，他借力再次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他不是战斗人员，面对被强化和操控的姜晚的身体，他显得异常被动。
“分析：目标采取防御策略。”“姜晚”的银瞳闪烁，持续追击，攻击如同狂风暴雨，毫不留情，“执行方案B：瓦解抵抗意志。”
她突然放弃攻击沈砚，转而猛地一拳砸向身旁一台布满指示灯的老旧服务器！
砰！哐啷！
火花西溅，金属扭曲！那台服务器显然是什么关键设备，被破坏后，整个备用指挥室的灯光猛地暗了下来，只剩下应急红灯和仪器屏幕的光芒在闪烁，多个屏幕瞬间蓝屏或弹出错误警告。
“住手！”沈砚低吼，试图冲上前阻止。
但“姜晚”的速度更快，她像一道银色的鬼魅，在昏暗的室内穿梭，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破坏着平台的某个关键系统——备用电源接口、紧急通讯天线控制器、甚至通往水下救援舱的密道阀门控制开关！
她在系统地 dismantle（拆除）这个可能的逃生路径，要将他们彻底困死在这里！
“警告：平台结构完整性下降。氧气循环系统受损。”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在室内回荡。
沈砚的心沉到了谷底。这样下去，不需要外面的“回声”小队攻进来，他们自己就要死在这个铁棺材里。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唤醒姜晚！
他猛地想起刚才提到的“心弦”后门——那个需要特定情绪共鸣才能触发的漏洞。
“姜晚！”他一边艰难地躲避着攻击，一边朝着那个被占据的身躯大喊，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听着！我知道你还在！‘心弦’的后门需要情绪钥匙！是愤怒！是不甘！是失去一切后绝不低头的反抗！是你刚才面对‘清道夫’时的那种力量！”
“姜晚”的攻击停顿了一瞬，银色的瞳孔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但随即再次被冰冷的光芒覆盖。合成音响起：“无效干扰。目标意识沉没深度：78%。捕获程序继续。”
更猛烈的攻击袭来！沈砚被逼得狼狈不堪，手臂和肩膀多处被划伤，渗出鲜血。
就在他几乎绝望之际——
【感知：……强烈情绪波动……检测到……共鸣……】
姜晚意识深处，那被挤压到角落的自我，听到了沈砚的呼喊。愤怒？不甘？反抗？这些情绪她太多了！被抛入这个世界的茫然，被当成实验品的屈辱，世界湮灭的悲恸，被追杀的恐惧……以及此刻，身体和意识被彻底侵占的、最深沉的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命运要由他人摆布？！凭什么连她最后的自我都要被夺走？！
一股炽热的、近乎燃烧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从她被压制的意识深处猛烈爆发出来！
【警告！宿主意识强烈反抗！与入侵信号发生剧烈冲突！】
【系统权限发生短暂紊乱！连接中断……尝试重连……】
外界，“姜晚”的身体猛地一个踉跄，所有动作瞬间僵滞！她抱住头部，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混合着电子杂音和痛苦呻吟的嘶吼！眼中的银芒疯狂闪烁，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管，时而大盛，时而急剧黯淡！
“就是现在！”沈砚眼中精光一闪，不顾一切地扑向主控制台，双手在键盘上疯狂输入着一长串复杂无比的指令——那是激活“心弦”后门的最终代码！
嗡——！
控制室内所有尚能工作的屏幕瞬间被同一个界面覆盖——那是“心弦”系统最深层的、从未对外公开的原始控制界面！无数庞杂的数据流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而出！
几乎同时，平台外部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和更加密集的枪声！“回声”的小队显然己经突破了外部防御，正在强攻这座备用指挥室！厚重的金属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边缘己经开始变形！
“姜晚”猛地抬起头，眼中的银芒再次稳定下来，但似乎比之前暗淡了一丝。她死死盯着正在操作界面的沈砚，合成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某种可以被称之为“急迫”的情绪：“检测到未授权核心访问！最高优先级威胁！执行最终指令：销毁！”
她不再理会其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沈砚，五指成爪，首掏他的心脏！
沈砚根本来不及躲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灼热的激光束，擦着沈砚的脸颊掠过，精准地命中“姜晚”的右肩！
“姜晚”的身体猛地一震，动作被打断，踉跄后退，肩部衣物焦黑，露出下面……并非血肉，而是闪烁着电火花的精密机械结构！
沈砚愕然回头。
只见备用指挥室的通风管道口不知何时被打开，一个娇小的、穿着极星科技深蓝色技术员制服的身影利落地跳了下来，手中握着一把还在散发余热的小型激光手枪。她脸上沾着油污，眼神却冷静得可怕。
是那个在总部实验室总是低着头、默默记录数据的年轻女技术员——安雅！
“沈总！”安雅的声音急促却清晰，“林霭总监篡改了‘清道夫’的指令日志，试图嫁祸给您！我是‘锚点’的暗线维护员，收到旧标识信息前来支援！”
她话音刚落，手中的激光枪再次抬起，毫不犹豫地对着再次试图扑来的“姜晚”连续射击！她的枪法极准，每一枪都打在关节和动力传输部位，旨在瘫痪而非致命。
“姜晚”被迫不断闪避，动作明显迟滞了许多，眼中的银芒剧烈闪烁，合成音变得断断续续：“识别……安雅……权限……叛徒……清除……”
趁着这个间隙，沈砚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指令输入。
【‘心弦’后门权限获取成功！正在下载核心日志……】
【检测到异常意识连接：来源-‘回声’碎片。尝试强制剥离……】
控制台主屏幕上，代表“回声”入侵信号的银色数据流，与代表姜晚自身意识的蓝色数据流疯狂纠缠、搏斗！蓝色数据流在“心弦”后门涌入的强大算力支持下，开始一点点夺回阵地！
“姜晚”发出一声尖锐的、混合着痛苦和愤怒的电子尖啸，抱头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颤抖。
外面，撞击金属门的声音越来越响，门框己经开始崩裂！
“撑不了多久了！”安雅一边持续射击干扰“姜晚”，一边焦急地喊道，“密道被破坏了！我们必须另找出路！”
沈砚看着屏幕上艰难进行的意识剥离进程，又看了一眼痛苦挣扎的姜晚，眼神中闪过无数复杂的计算和决断。
最终，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快速敲击键盘， override（覆盖）了“心弦”系统的几个安全协议，然后将一个微型数据硬盘接入了接口。
“安雅！帮我争取十秒！”他大吼道。
安雅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更加猛烈地开火，甚至不惜冒险靠近，用身体作为屏障阻挡在沈砚和“姜晚”之间！
沈砚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为残影。他不是在加速剥离进程，而是……在将那个正在与“回声”碎片搏斗的、属于姜晚的混乱意识数据，连同部分“心弦”的核心代码以及刚刚下载的日志碎片，一起疯狂地压缩、加密，然后——
强行传输进他手中的微型硬盘里！
他在试图将姜晚的意识，从她被侵占的身体里，“剥离”出来！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疯狂举动！意识上传和下载是“繁星”计划最前沿、最不稳定的领域！
【警告！强制意识数据化传输！极不稳定！】
【错误！数据流发生未知坍缩！】
【传输完成度：71%……】
砰！！！
厚重的金属门终于被彻底炸开！硝烟弥漫中，数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装备着外骨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枪口对准了室内！
与此同时，沈砚猛地拔下了那块滚烫的、存储着姜晚大部分意识数据的硬盘！
传输强行中断！
屏幕上，代表姜晚的蓝色数据流瞬间黯淡，几乎消失。而地上，那个原本剧烈挣扎的“姜晚”身体，猛地停止了所有动作，彻底安静下来。眼中的银芒熄灭了，瞳孔涣散，仿佛变成了一具空壳。
沈砚看也没看那具躯壳，将硬盘死死攥在手心，对安雅喊道：“走通风管道！我知道另一条路！”
硝烟中，他和安雅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通风口的黑暗里。
只留下死寂的备用指挥室，破碎的设备，一具失去意识的躯壳，以及……门外逐渐逼近的、来自“回声”的沉重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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