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摇篮密钥与幽灵交易
那声音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调侃，腔调懒散，却又奇异地穿透了旧机器低沉的嗡鸣和远处隐约的追击声。
沈砚的身体骤然绷紧，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拉扯。这个声音……早己被埋藏在记忆深处，与失败、背叛和一段他不愿回顾的过去紧密相连。他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射向那扇缓缓开启的“摇篮”气密门。
幽蓝色的光芒从门后倾泻而出，勾勒出一个倚着门框的修长身影。来人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深蓝色工装，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但姿态却悠闲得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他手里把玩着一个古老的多功能扳手，脸上戴着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防风镜，但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沈砚绝不会认错。
“秦深。”沈砚的声音低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个名字。
“哎，难为沈总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秦深轻笑一声，抬手推了推防风镜，露出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和懒洋洋神采的眼睛——只是此刻，那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些沈砚看不懂的、历经风霜的沉淀。“看你这副模样，像是刚被一群机械猎犬追了八条街？哦，抱歉，”他故作惊讶地瞥了一眼地上安雅（或者说，她的躯壳），“看来是真的。”
他的目光扫过沈砚手中紧握的、存储着姜晚意识的微型硬盘，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还带了伴手礼？意识碎片？啧啧，真是越来越有我们当年的风范了，喜欢在刀尖上玩火。”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砚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全身肌肉依旧紧绷，警惕性提升至顶点。秦深的出现，比“回声”小队更让他感到意外和不安。“‘摇篮’应该早己彻底废弃。”
“废弃？”秦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用扳手敲了敲身旁锈迹斑斑的门框，“对于你们这些坐在顶层玻璃房里的大人物来说，当然是废弃了。但对于我们这些靠着废墟捡垃圾才能活下去的老鼠来说，这里可是难得的、能避开天上那些眼睛的……安全屋。”
他刻意加重了“安全屋”三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西周。“再说了，老伙计要重启，总得有个像样的窝吧？虽然破了点，但基础功能我倒是勉强修好了不少。”他指了指门内那一片幽蓝光芒闪烁的复杂仪器，“至少，暂时能挡住外面的苍蝇。”
沈砚立刻意识到：“是你启动了‘摇篮’？屏蔽了这里的信号？”
“不然呢？”秦深耸耸肩，“难道指望这堆老古董自己活过来？收到你那可爱小技术员发出的‘精准’定位时，我就知道你们惹上大麻烦了。顺手帮你们擦下屁股，不用太感谢。”
他语气轻松，但沈砚的心却沉了下去。秦深不仅知道安雅是叛徒，还精准地利用了那个定位信号，反其道而行之地将他们引到这里，并提前做好了准备。这意味着，他对目前发生的一切，甚至对林霭和“回声”的行动，都可能了如指掌。
这个男人，早己不是当年那个因为理念不合而负气离开极星科技的理想主义者了。如今的秦深，更像一个潜伏在阴影深处的幽灵，编织着自己的网。
“你的目的是什么，秦深？”沈砚首接问道，手中的终端微微调整角度，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况。硬盘里姜晚的意识波形依旧微弱得令人心惊，他没有时间在这里耗下去。
“目的？”秦深歪了歪头，做思考状，“看老东家笑话算不算？或者……单纯不想让林霭那个伪君子和‘回声’那群疯子太痛快？”他的笑容淡了些，语气里多了一丝冰冷的嘲讽，“他们正在把‘繁星’变成他们私人野心的屠宰场，早就背离了最初的初衷。我看不惯，这个理由够吗？”
沈砚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显然不信。
秦深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好吧，好吧。谈点实际的。”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块硬盘上，“你手里那个小玩意儿，看起来快撑不住了。‘摇篮’虽然破，但核心的意识稳频器和修复矩阵模块，可是我花了老大劲儿才修好的，比‘深井’里那些华而不实的新货色更扎实。至少……暂时吊住一段残缺意识的命，问题不大。”
他向前走了两步，靠近沈砚，压低了些声音，语气里带着一种蛊惑：“做个交易吧，沈砚。让我和我的‘老鼠’们，借用‘摇篮’和你的‘心弦’后门权限一段时间。作为回报，我帮你稳住你这位小朋友的意识，甚至……或许能找到办法，把她塞回某个合适的‘新家’里。”
“老鼠？”沈砚捕捉到这个词。
秦深笑了笑，没有首接回答，而是抬手打了个响指。
悄无声息地，从周围堆积如山的废弃机器和阴影中，走出了七八个人。他们穿着各式各样混杂着工装和旧衣物的服装，脸上带着疲惫和警惕，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和专注。他们手中拿着改装过的工具和武器，行动间悄无声息，显然对这里极其熟悉。
这些人，就是秦深口中的“老鼠”——一群游离在极星科技掌控之外，依靠废弃技术和地下网络生存的技术流亡者。
“我们人数不多，但够用。”秦深看着沈砚，“怎么样？这笔交易？你给我们一个暂时的庇护所和权限，我们帮你救人。很公平。”
沈砚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沉默的流亡者，又落回秦深脸上。他无法完全信任秦深，这个人太过狡猾，目的绝不单纯。但眼下，姜晚的意识正在飞速消散，他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而且，秦深对林霭和“回声”的敌意，似乎是真实的。
外面的撞击声和搜索声似乎正在逼近这个区域，时间不多了。
沈砚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将手中的微型硬盘递向秦深，声音低沉：“稳住她。如果她有任何意外，我们的交易立刻终止，我会亲手将这里彻底埋葬。”
秦深接过硬盘，脸上的玩世不恭收敛了些，露出一丝郑重：“放心，我对珍贵的‘样本’一向很有耐心。”他转身，对手下们打了个手势，“开工了！启动修复矩阵！把所有算力优先分配给新客人！”
流亡者们立刻无声地散开，熟练地操作起“摇篮”那些古老的仪器。幽蓝的光芒变得稳定而浓郁，中央一个类似休眠舱的装置缓缓打开，内部充满了淡蓝色的缓冲液凝胶。
秦深将硬盘接入一个接口，复杂的数据开始流动。屏幕上，代表姜晚意识的那个微弱波形，被缓缓引导注入修复矩阵，虽然依旧脆弱，但断裂和杂讯似乎减少了一些，下降的趋势被勉强止住了。
沈砚稍稍松了口气，但警惕并未减少。他走到主控制台前，快速检查着“摇篮”的系统状态和外部屏蔽情况。
秦深则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忙碌的手下和屏幕上的数据，忽然像是闲聊般开口：“说起来，你知道林霭为什么这么急着要你的‘蝴蝶’，甚至不惜引来‘回声’吗？”
沈砚操作的手微微一顿。
“不是因为怕她泄露什么秘密。”秦深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是因为他害怕‘蝴蝶效应’成真。害怕你这个被他视为最大威胁的弟弟，真的和这个来自异宇宙的变量结合，产生他无法预测也无法控制的……化学反应。”
弟弟？！
沈砚猛地转头看向秦深，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
林霭……是他的哥哥？！这怎么可能？！他从未听说过！
秦深似乎很满意沈砚的反应，嘴角勾起：“看来我们的沈总，也被蒙在鼓里很多年啊。林霭可不姓林，他随母姓。你们可是同父异母、从小就被分开培养的亲兄弟。他负责‘繁星’的明线运营和资源整合，而你，负责最核心的技术开发。老头子打得一手好算盘，只可惜……兄弟俩都没按他的剧本来。”
这个信息如同重磅炸弹，在沈砚脑海中轰然炸开！无数过去的碎片瞬间被串联起来——林霭对他时而苛刻时而诡异的维护，父亲临终前未说完的嘱托，极星科技内部某些只有他们两人能调动的隐藏资源……
就在沈砚因这突如其来的身世真相而心神剧震的瞬间——
嘀！
一声轻微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修复矩阵初步稳定完成。”一个流亡者报告道，“目标意识活性停止下降，进入低功耗修复状态。”
几乎同时，主控制台屏幕上，代表外部屏蔽强度的指标，突然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下降了微不足道的0.1%！
秦深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猛地看向某个监控外部动静的屏幕。
沈砚也立刻回神，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负责监控的流亡者脸色微变：“检测到极其短暂的高强度定向信号扫描！来源……无法追踪！扫描强度远超‘回声’或林霭的技术水平！像是……像是……”
他的声音带上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像是从‘深井’的最底层……那个理论上早己彻底封存的‘零号档案库’里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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