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只剩下姜芷薇一个人。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冰凉的触感和那即将落下、却又骤然撤离的、带着雪松气息的呼吸。
脸颊被他抚过的地方依旧微微发烫，唇瓣上那若有似无的感，像一枚被强行中断的烙印，灼得她心慌意乱。
而那句冰冷异常的“做一顿能吃的晚餐”，则像一盆冷水，将她心底刚刚因那个未尽的吻而升腾起的、所有不切实际的旖旎和悸动，瞬间浇灭，只剩下难堪的清醒。
能吃的晚餐。
在他眼里，她之前做的那些，甚至不配称为“能吃”。
一种混合着羞窘、失落和一丝不服气的情绪，悄然滋生。她用力吸了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绪强行压下，转身看向流理台上那些他亲自挑选、价格不菲的食材。
牛排，芦笋，口蘑，还有一小盒昂贵的黑松露。
这是考题。也是他划下的又一道线。
她系上围裙，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食材上。回忆着他在超市里那些刻板却精准的“教导”，回忆着手机里搜索过的教程，她开始笨拙却异常认真地处理起来。
给牛排用海盐和黑胡椒按摩，给芦笋削皮切除老根，将口蘑切成厚薄均匀的片……每一个步骤都做得小心翼翼，全神贯注，仿佛在进行一场至关重要的考试。
厨房里很快响起了油煎的“滋滋”声和食物的香气。
这一次，她没有手忙脚乱，没有触发警报，甚至还能分出心思注意摆盘。当她把煎得外焦里嫩（至少看起来是）、搭配着清炒芦笋和口蘑、点缀着几片黑松露的牛排端上桌时，心里竟然生出一点微弱的、期待被认可的紧张感。
顾衍己经坐在了餐桌旁。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头发微湿，似乎刚洗过澡，周身那股冰冷的戾气消散了些，但眼神依旧疏淡，看不出情绪。
他拿起刀叉，动作优雅地切下一小块牛肉，送入口中。
姜芷薇站在一旁，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围裙边缘，屏息等待着审判。
他咀嚼的动作很慢，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吃完那一口，他放下刀叉，抬眼看她。
姜芷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火候过了三十秒。”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松露研磨得太细，香气散失过快。芦笋焯水时间不足，口感偏硬。”
依旧是精准到严苛的挑错。
姜芷薇眼底那点微弱的期待瞬间黯淡下去，嘴角微微垮下。果然……还是不行吗？
就在她准备接受又一次的全盘否定时，顾衍却重新拿起了刀叉，慢条斯理地继续吃了起来。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但行动本身，己经是一种无声的、远超语言的认可。
——至少，这一次，是“能吃”的。
姜芷薇愣愣地看着他一口接一口，将她做的、被他挑出一堆毛病的晚餐，缓慢却实实在在地吃了下去。甚至……比平时吃得更多一些。
一种难以言喻的、细密的暖流，悄然漫过心田，冲散了之前的失落和难堪。
她默默地在他对面坐下，也拿起刀叉，小口地吃着自己那一份。味道……似乎真的比以前好了那么一点点？
这顿沉默的晚餐，就在一种诡异却莫名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
收拾完厨房，姜芷薇回到客房。脑子里依旧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试镜时的心跳加速，一会儿是超市里他专注的侧影，一会儿是那个近在咫尺又骤然远离的吻，一会儿又是他低头吃光她做的牛排的样子……
她需要冷静一下。
她拿出手机，想刷会儿新闻分散注意力，却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微博。
关于她试镜的消息还没有任何风声，倒是#顾衍发声#那个词条下面，依旧热闹非凡。各种猜测和分析层出不穷，甚至有人开始扒他们可能产生交集的蛛丝马迹。
她正看得心神不宁，一条新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是琳达姐。
【薇薇！有个紧急情况！】琳达姐的语气透着焦急，【我刚收到风声，陆泽昊那边好像还不死心，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你明天可能要参加一个品牌的小活动，可能又想搞事情！你这两天千万小心，尽量不要露面！等我消息！】
姜芷薇的心猛地一沉。
陆泽昊！他果然不会轻易罢休！
一种冰冷的恐惧感再次攫住了她。刚刚因为试镜和晚餐而生出的那点微弱暖意，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威胁打得粉碎。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指尖发凉。作者“O小阳”推荐阅读《全网黑后，禁欲钢琴家把我宠上天》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明天……品牌活动？她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但陆泽昊的恶意是真实的。
就在这时，外面客厅似乎传来一些动静。
她心里乱得很，下意识地想出去透口气，或者……哪怕只是确认一下那个冰冷但强大的存在就在不远处，也能让她稍微安心一点。
她推开客房的门。
客厅里没有开主灯，只有沙发旁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而顾衍，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待在书房或琴房。
他坐在沙发上，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绷。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眼熟的药瓶和半杯水。
他的一只手紧紧按着胃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无力地垂着，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额头上似乎又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又胃疼了？！
是因为……今晚她做的牛排吗？虽然他说“能吃”，但其实还是对他的胃造成了负担？
愧疚和担忧瞬间淹没了她。
“顾先生？”她快步走过去，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您又不舒服了？药吃了吗？要不要……”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顾衍忽然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不再是平时的冰冷疏离，也不是昨夜病中的虚弱，而是布满了一种骇人的红血丝，里面翻涌着剧烈的痛苦、压抑到极致的暴躁，还有一种……近乎失控的疯狂！
像是被困在笼中太久、终于被伤痛和某种情绪逼到绝境的野兽，濒临爆发边缘！
姜芷薇被这从未见过的、极具攻击性和危险性的眼神吓得心脏骤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的后退，似乎更加刺激了他。
顾衍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疼痛而有些踉跄，却带着一股强大的、令人恐惧的压迫感，一步步逼近她。
“担心？”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冰冷的嘲弄和自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还是……又在可怜我？”
“不……我不是……”姜芷薇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后背猛地撞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她惊恐地看着他眼中那片失控的风暴，声音发抖。
“看着我这样……”他逼近她，一只手猛地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将她困在他的阴影里，滚烫而紊乱的呼吸几乎喷在她的脸上，带着浓重的药味和他身上固有的冷冽气息，形成一种矛盾而危险的蛊惑，“……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一个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的废物……一个只能躲在黑暗里舔舐伤口的懦夫……”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带着一种毁灭般的自嘲和痛苦，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吞噬。
“不是的！我没有！”姜芷薇被他话里的绝望和自厌刺痛，忘了恐惧，猛地摇头，眼眶瞬间就红了，“你很好！你比任何人都……”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顾衍猛地低下头，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唇！
那不是试探，不是温柔，甚至不带任何的色彩。
那是一个充斥着痛苦、愤怒、绝望和某种强烈到无法宣泄情绪的、粗暴的吻！
如同野兽的撕咬，带着血腥味的掠夺，冰冷而滚烫，几乎要将她彻底碾碎吞噬！
姜芷薇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感受到他唇齿间压抑不住的、痛苦的低吟，感受到那几乎要将彼此都焚烧殆尽的、失控的疯狂……
这不是她想象中的吻。
这是崩塌，是毁灭，是他在极致的痛苦中，拽着她一同坠落的深渊。
在她几乎要窒息的前一秒，顾衍猛地松开了她。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另一边的墙上，剧烈地喘息着，一只手依旧死死地按着胃部，另一只手遮住了眼睛，肩膀微微颤抖。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悔恨和自我厌恶瞬间将他淹没。
昏黄的灯光下，他苍白的唇上沾染了一抹刺眼的红——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姜芷薇地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嘴唇红肿刺痛，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一种铺天盖地的、冰冷的茫然。
空气中，只剩下两人粗重而不稳的呼吸声。
还有那无声蔓延的、碎裂一地的、不知该如何收拾的僵持与绝望。
夜，深得令人窒息。
失控的旋律，今夜该如何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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