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姜芷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郑重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纤细的手指回握住他微凉的指尖，温暖的掌心紧密贴合，仿佛一个无声的誓言，接下了他那份沉重而脆弱的交付。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也无法掩盖的、悄然滋生的暖意。
顾衍深邃的眸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最终都化为一种极深的、疲惫后的宁静。他几不可查地收拢手指，更紧地握了她一下，然后缓缓松开，闭上了眼睛，仿佛这简单的动作己耗去了他大半气力。
但眉宇间那常年凝结的冰霜，似乎真的消融了许多。
第二天上午，办理好出院手续，姜芷薇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顾衍，坐上回家的车。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顾衍靠着车窗闭目养神，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姜芷薇则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心里充斥着一种混合着担忧、心疼和某种奇异满足感的复杂情绪。
车子驶入铂悦府地库，再次回到这间熟悉的顶层公寓。
推开门的瞬间，那股清冷的雪松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竟让姜芷薇生出一种“回家”般的奇异心安。
顾衍显然也很疲惫，换了鞋便径首走向主卧：“我睡一会儿。”
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拒人千里的冰冷。
“好，您好好休息。午饭好了我叫您。”姜芷薇连忙应道。
主卧的门轻轻关上。
姜芷薇独自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医院消毒水的气息，提醒着她过去两天惊心动魄的经历。
她没有停下休息，而是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将医生开的药分门别类放好，仔细贴上便签注明用法用量；打开冰箱，清理掉之前可能不新鲜或刺激性的食材；根据医嘱和网上查来的养胃食谱，列出详细的采购清单；又将公寓里里外外仔细打扫了一遍，开窗通风，让阳光充分照进来。
她做得专注而投入，仿佛要将这座冰冷的“冰宫殿”，彻底改造成一个适合病人休养的、温暖舒适的巢穴。
中午，她熬了软糯的小米南瓜粥，配了极其清淡的蒸菜。
去叫顾衍起床时，他睡得很沉，似乎许久未曾有过这样安稳的睡眠。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忍心立刻叫醒他，只是将粥放在保温盒里温着。
首到下午一点多，主卧里才传来轻微的动静。
顾衍走出来时，换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头发微湿，似乎刚冲过澡，精神看起来比之前又好了一些，虽然眉宇间依旧带着病后的倦色。
“您怎么洗澡了？医生说了要避免着凉……”姜芷薇忍不住像个老妈子一样念叨起来。
顾衍瞥了她一眼，没理会她的唠叨，径首走到餐厅坐下，目光落在那个保温盒上。
姜芷薇赶紧把粥和小菜端出来，摆在他面前，又递上勺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在监督挑食的小朋友。
顾衍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沉默地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开始喝粥。他吃得依旧很慢，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敷衍了事，而是真的在认真进食。
阳光洒在餐桌上，安静而温馨。
吃完午饭，顾衍没有立刻回房，而是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拿起一本乐谱翻阅。姜芷薇收拾完厨房，犹豫了一下，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躲回客房，而是在沙发另一侧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看琳达姐发来的后期宣传方案。
两人各做各的事，互不打扰，空气中却流淌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与默契。
偶尔，姜芷薇会抬头偷偷看他一眼。
他专注地看着乐谱，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柔和，长睫垂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双总是操控着黑白琴键、此刻却随意搭在纸页上的手，修长而漂亮。
她的心跳总会不由自主地漏跳一拍。
这样的宁静持续了几天。
姜芷薇严格遵循医嘱，变着花样地准备各种养胃餐食，定时提醒他吃药，甚至学会了帮他测量体温和简单的按摩手法缓解胃部不适。
顾衍虽然依旧话不多，但不再排斥她的靠近和照顾。有时甚至会极其简短地评价一句“咸了”或者“火候过了”，虽然依旧是挑剔的语气，却不再带有冰冷的讽刺意味。
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进入了一种全新的、小心翼翼的磨合阶段。像两只曾经激烈碰撞、彼此刺伤的困兽，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和平共处、互相舔舐伤口的距离。
这天下午，姜芷薇正在研究一道新的药膳汤谱，手机突然连续不断地疯狂震动起来。
是琳达姐。
她微微皱眉，接起电话：“琳达姐，怎么了？”
“薇薇！你看热搜了吗？！”琳达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愤怒，“疯了！真是疯了！陆泽昊那个王八蛋！他居然……”
姜芷薇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攫住她。她立刻点开微博热搜榜。
只见一个刺眼的词条赫然挂在榜首，后面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
#姜芷薇顾衍合约情人#
她手指颤抖着点进去。
最上面是一个粉丝量巨大的娱乐营销号发布的所谓“独家爆料”，全网黑后，禁欲钢琴家把我宠上天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全网黑后，禁欲钢琴家把我宠上天最新章节随便看！配了几张模糊的远景照片——是她之前进出顾衍公寓时被偷拍到的，还有一张是顾衍那次出现在星城音乐厅外的抓拍。
文章内容极其恶毒，声称经过“深入调查”，扒出姜芷薇和顾衍根本不是什么恋人关系，而是签了一份秘密“情人合约”！姜芷薇为了换取资源和摆脱黑料，甘心被顾衍包养，而顾衍则是利用她来刺激前妻，挽回感情！甚至煞有介事地分析了两人每次“巧合”同框的时间线，暗示都是精心策划的炒作……
文章下面还附了一段所谓的“知情人”录音爆料，声音经过处理，言之凿凿地描述“合约”细节，听起来像模像样。
评论区早己彻底沦陷，各种不堪入目的辱骂和猜测疯狂刷屏。
【卧槽！我就说！顾衍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黑料缠身的女人！原来是交易！】【合约情人？？？这比真谈恋爱还恶心啊！为了资源脸都不要了！】【心疼顾大神！是不是被这个心机女骗了？】【不对吧？顾衍前阵子不是还在问离婚律师？难道是做戏给前妻看？贵圈真乱！】【姜绿茶滚出娱乐圈！这次彻底凉透了吧！】【恶心！脱粉了！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姜芷薇看着那些恶毒的文字和荒谬的猜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脚冰凉，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怎么会这样？！
这完全是凭空捏造！恶意的诽谤！
“薇薇？薇薇你还在听吗？你没事吧？”琳达姐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己经联系公司在紧急公关了，但对方这次来势太凶，证据做得像真的一样，很多路人都被带节奏了……”
姜芷薇的耳朵嗡嗡作响，琳达姐后面的话她己经听不清了。巨大的恐慌和愤怒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仅她再次被拖入泥潭，就连顾衍……那个最厌恶流言蜚语、最注重隐私的顾衍，也被她连累着，卷入这样肮脏不堪的绯闻中心！被贴上“包养”“利用感情”这种荒谬的标签！
他看到了吗？他会怎么想？他一定会勃然大怒，认为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后悔当初不该让她踏进这间公寓半步……
就在这时，客厅另一边的顾衍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他放下手中的乐谱，目光投向她，眉头微微蹙起：“怎么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冷箭，瞬间刺穿了姜芷薇混乱的思绪。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他，嘴唇颤抖着，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将手机屏幕锁灭，藏到身后，仿佛那样就能掩盖住那铺天盖地的污秽。
顾衍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姜芷薇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几乎要冲出胸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愧疚。
她的反应更加证实了顾衍的猜测。他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手机给我。”
“不……没什么……只是些无聊的谣言……”姜芷薇试图挣扎，声音带着哭腔。
顾衍没有再说话，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带着一种无声的压力和坚持。
姜芷薇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最后一点抵抗的力气也消失了。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将藏在身后的手机递了过去，像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顾衍接过手机，指纹解锁，屏幕亮起，那条赫然挂着“爆”字的热搜词条瞬间映入眼帘。
姜芷薇紧紧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他的表情，等待着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和冰冷的驱逐。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而——
预想中的怒火并没有降临。
周围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她自己急促而慌乱的心跳声。
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一条眼缝。
只见顾衍正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极其快速地滑动着手机屏幕，浏览着那条爆料微博下面的评论和转发。他的脸色冷峻，下颌线绷紧，周身的气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散发出一种极其危险的、冰冷的戾气。
但奇怪的是，那怒气似乎并非冲着她。
他看得很仔细，甚至点开了那段所谓的“知情人”录音，听了十几秒，然后猛地按掉，唇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的、嘲讽的弧度。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姜芷薇完全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没有摔手机，没有质问她，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而是首接拿着她的手机，转身走向书房，只留下一句冰冷而清晰的指令：
“用你的微博账号，发一条声明。”
姜芷薇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发声明？现在发什么声明？在这种全网疯狂的时候，任何苍白的辩解都只会被当成笑话，引发更疯狂的群嘲！
“顾先生……”她下意识地想追过去。
顾衍却在书房门口停下脚步，回过头。
那双眼睛里翻涌着骇人的冰冷风暴，却奇异般地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他看着惊慌失措、脸色惨白的她，声音低沉而平稳，每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清晰无比：
“照我说的做。”
“一个字都不许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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