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衣料，将刺骨的寒意源源不断地渗入姜芷薇的西肢百骸。她蜷缩着，身体依旧因为方才那场可怕的掠夺和惊吓而止不住地颤抖。唇瓣上被啃咬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混合着泪水的咸涩和淡淡的铁锈味，不断地提醒着她顾衍方才那骇人的失控。
风暴似乎随着他的离去而暂歇，公寓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窗外暴雨敲打玻璃的狂躁声响，如同她内心无法平息的惊涛骇浪。
他知道了。
他看到了她偷来的“罪证”。
他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怒火。
他甚至……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强行掠夺了她的初吻。
为什么？
只是因为被她窥见了家族最不堪的秘密？
还是因为……她的“背叛”真的伤到了他冰冷面具下某个不为人知的柔软角落？
那个流露出极致痛苦和无力，嘶吼着问她“到底有没有心”的顾衍，与那个平日里冰冷完美、掌控一切的男人，以及刚才那个暴戾强横的侵犯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纠缠着她疼痛的神经。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瞥见不远处地板上，那个从保险柜里带出来的、深蓝色丝绒首饰盒。盒盖因为之前的混乱被撞开，一枚东西从里面滑落了出来，在客厅昏暗的落地灯光线下，折射出幽冷而奇异的光泽。
是那枚孔雀胸针。
鬼使神差地，姜芷薇撑着虚软的身体，爬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那枚胸针。
胸针入手冰凉沉重，工艺极其精湛古拙。孔雀开屏的造型栩栩如生，每一根羽毛都细致入微，雀羽之上镶嵌着无数细小的深蓝色宝石，幽暗的光线下，那些宝石仿佛孔雀深邃的眼眸，流转着神秘而哀伤的光彩。整体透着一股历经岁月的沉静和华美，却又莫名给人一种压抑和不祥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将胸针翻到背面。
果然，在背面的金属托架上，刻着一行极其细微的、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模糊的英文字母花体字——
【For my eternal blue peacock.——L.Y.】
致我永恒的蓝孔雀。——L.Y.
L.Y.？
李彦（Li Yan）？
所以这枚胸针，是李彦送给顾衍母亲的礼物？“永恒的蓝孔雀”？这个称呼……带着一种超越普通朋友界限的亲昵和……占有欲？
难道顾夫人和李彦之间，并不仅仅是旧友那么简单？
这个发现让姜芷薇的心脏再次揪紧。她想起医疗报告上顾夫人坚持保下双胎的艰难，想起遗嘱里那特殊而隐晦的委托，想起顾长夜充满恨意的指控，想起顾衍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愤怒……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那个温文儒雅的孤儿院院长——李彦。
他到底在整个事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就在姜芷薇对着胸针出神，试图拼凑出更多真相碎片时——
“咔哒。”
公寓大门电子锁开启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姜芷薇吓得浑身一僵，手一抖，孔雀胸针差点脱手掉落！她慌忙将胸针紧紧攥在手心，藏到身后，惊恐地望向门口。
他不是刚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难道他后悔了？又要回来继续“惩罚”她？！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想要躲藏，却根本无处可逃。
门被推开。
顾衍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
他依旧穿着那件被雨水打湿了大衣肩头的黑色大衣，脸色比离开时更加苍白冷峻，甚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混乱。他的发丝有些凌乱，几缕黑发垂落在光洁的额前，眼底那骇人的猩红己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刚刚经历过剧烈挣扎后的晦暗和空洞。
他的目光极其缓慢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客厅，最后落在了蜷缩在地板上、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惊恐和泪水的姜芷薇身上。
当他的视线触及她红肿破皮的唇瓣时，他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眸色瞬间变得更加幽深难测，里面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像是懊悔，像是刺痛，又像是一种更加阴郁的、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暗流。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无声地对视着。
空气凝固得如同结了冰。
姜芷薇的心脏狂跳不止，攥着胸针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她不知道去而复返的他，此刻到底想做什么。
顾衍站在原地，似乎也在极力平复着什么。他抬手，有些烦躁地松了松领口，动作间带着一种罕见的焦躁和不稳。
最终，他迈开脚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步伐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毁灭性的怒气，反而有些沉重，甚至……一丝踉跄？
姜芷薇吓得往后缩了缩，后背再次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处可退。
他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依旧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姜芷薇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然后，他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
距离瞬间被拉近，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冷香混合着淡淡的雨水湿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酒精味？扑面而来。
他喝酒了？
姜芷薇的心提得更高，警惕地瞪着他。
顾衍的目光极其复杂地在她脸上流转，从她惊惧的眼睛，到她红肿的唇，再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他的眼神晦暗不明，里面翻涌着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碰碰她的脸颊。
姜芷薇吓得猛地一偏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顾衍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他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柔和瞬间消失，重新被一种冰冷的阴郁所覆盖。
“怕我？”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自嘲般的冷意。
姜芷薇咬着唇，不敢回答，只是更加用力地攥紧了身后的胸针，尖锐的金属边缘硌得她掌心生疼。
顾衍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她紧紧背在身后的手上。
“手里拿的什么？”他冷声问，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姜芷薇的心脏猛地一缩！浑身血液都凉了半截！
不能让他发现！绝对不能让他发现她还在窥探那个胸针的秘密！
“没……没什么……”她声音颤抖，下意识地将手往身后藏得更深。
这个细微的动作彻底激怒了顾衍。
他眼底最后一丝耐心耗尽，猛地伸手，快如闪电般抓住了她藏在身后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
“放开我！好痛！”姜芷薇挣扎着，眼泪再次涌出。
顾衍毫不理会她的哭求，强硬地将她的手腕掰到身前，一根一根地、近乎粗暴地掰开她紧握的手指！
那枚深蓝色的、闪烁着幽冷光泽的孔雀胸针，赫然暴露在两人之间！
看到那枚胸针的瞬间，顾衍的脸色骤变！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猛地一窒，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种近乎骇然的震惊和……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或厌恶之物的剧烈排斥！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他失声低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抓着她手腕的力道骤然加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疼……是它自己掉出来的……”姜芷薇痛得脸色发白，语无伦次地解释，“我只是捡起来……”
“扔掉它！”顾衍猛地打断她，语气急促而暴戾，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恐惧和厌恶，仿佛那是什么沾染了剧毒的秽物，“立刻！给我扔掉！”
他甚至试图伸手去抢夺那枚胸针！
姜芷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远超之前的剧烈反应吓呆了！她下意识地拼命抵抗，死死攥着胸针不肯松手！
“不！为什么？！这到底是什么？！”她哭着质问，一种莫名的首觉告诉她，这枚胸针极其重要，绝不能让他毁掉！
两人的力量悬殊，挣扎间，孔雀胸针上尖锐的别针猛地划过了顾衍的手背！
一道血痕瞬间显现，殷红的血珠迅速渗了出来！
刺痛让顾衍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那道细长的血痕，再看看姜芷薇死死护着胸针、满脸泪痕却异常执拗的模样，眼底的风暴再次疯狂汇聚，那里面掺杂着痛苦，愤怒，还有一种……被深深刺伤的、近乎绝望的疯狂。
“你就这么……想要它？”他抬起头，看着她，声音低沉沙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深渊里挤出来的，“甚至不惜为了它……伤我？”
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危险，那种熟悉的、令人恐惧的掠夺气息再次笼罩了他。
姜芷薇惊恐地摇头，想要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先……”
话音未落——
顾衍猛地再次吻住了她！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惩罚和发泄。
这个吻，带着一种绝望的、混乱的、近乎同归于尽般的疯狂和……占有欲。
他粗暴地撬开她的牙关，深入其中，带着浓烈的酒精气息和一丝血腥味，疯狂地纠缠着她，吮吸着她，仿佛要将她所有的呼吸、所有的挣扎、甚至所有的灵魂都吞噬殆尽！
另一只手则紧紧箍住她的腰肢，将她死死地按进自己怀里，两人之间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
“唔……放……开……”姜芷薇徒劳地挣扎着，捶打着他，却被他的气息和力量完全淹没。她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感受到他身体的微颤，感受到这个吻里蕴含的、那种复杂到极致、几乎要将他自身也燃烧殆尽的黑暗情绪。
这不是吻，这是一场风暴，一场献祭，一场发生在两人之间的、没有赢家的战争。
就在姜芷薇以为自己即将窒息而亡的时候，顾衍却突然放开了她。
他的呼吸急促而滚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鼻尖相触，气息交融。他那双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着未散的疯狂、浓烈的占有，以及一种深可见骨的、精疲力尽的痛苦。
他看着她被吻得红肿不堪、沾着血迹和泪水的唇瓣，看着她眼中彻底的惊恐和茫然，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然后，他用一种极其沙哑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在她唇边呢喃般宣告，如同恶魔的低语，又如同绝望的诅咒：
“既然你那么想留下……”
“那就用你自己来换……”
“姜芷薇，”
“这辈子，”
“你都别想再离开我身边……”
“永远……别想。”
说完，他猛地打横抱起她，不顾她的惊呼和挣扎，大步走向卧室。
那枚冰冷的孔雀胸针，从姜芷薇无力松开的手中滑落，“叮”的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幽蓝色的光泽在黑暗中一闪，如同一声无声的、诡异的叹息。
卧室的门被重重关上，落锁。
窗外，暴雨依旧倾盆，仿佛要彻底洗净这个夜晚所有的黑暗与秘密。
而窗内，一场新的、更加令人绝望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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