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雅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朱雀大街上的哀乐与哭嚎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隔绝,变得遥远而虚幻。
柳卿,依旧,维持着临窗而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但,她那,隐藏在面纱下的脸色,却,己经,比,桌上那壶,凉透了的茶水,还要,冰冷,还要,惨白。
赵泉!
北衙禁军副统领!
那个,在柳树湾惨案中,负责,外围封锁,断绝了村民,所有逃生希望的……刽子手!
那个,在她的“血债名单”上,排名,仅次于李默的……第二个目标!
竟然,是“阎王”组织的人?!
这个认知,像是一柄,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柳卿的灵魂之上,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灼痛与荒谬!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在,向,一群,彼此独立的“仇人”,举起复仇的屠刀。
可,现实,却,给了她,一个,最残酷的……耳光!
她的仇人,根本,就不是,一群,散乱的点!
他们,本身,就是,一条,隐藏在,大周朝堂这片,深海之下的……毒蛇!
而,那个,名为“阎王”的组织,就是,这条毒蛇的……主人!
他们,此刻,所做的,不过是,在,欣赏着,一场,由他们,亲手导演的……“内斗”!
一场,棋子,猎杀,另一枚,“废弃”棋子的……血腥游戏!
而她,柳卿,就是,这场游戏中,那枚,被,临时选中,用来,执行“清理”任务的……新棋子!
“呵……”
一声,极其,轻微的、充满了,自嘲意味的冷笑,从柳卿的面纱下,溢出。
她,缓缓地,端起了,面前那杯,早己,冰凉的茶,一饮而尽。
茶水,苦涩,冰冷。
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屈辱吗?
愤怒吗?
当然!
那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连,自己的仇恨,都,成了,对方算计一部分的……感觉,足以,让任何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彻底疯狂!
但,柳卿,没有。
因为,在那,极致的屈辱与愤怒之下,一个,更加,疯狂,也,更加,大胆的念头,如同,一株,从,尸山血海中,破土而出的……魔藤,在她的心底,疯狂地,滋生、蔓延!
——如果,棋子,能,反过来,利用“棋手”的规则,去,吃掉,棋手呢?
“阎王”组织,既然,选择,让她,来,做这把“刀”。
那么,至少,在,他们的“清洗计划”,完成之前,她,这把刀,是,绝对安全的!
甚至,是,被,需要,被,保护的!
而,这,恰恰,就成了她,最大的……护身符!
他们,要,借她的手,杀人。
而她,也,同样可以,借,他们提供的“情报”和“庇护”,去,完成,自己的……复仇!
至于,谁,是棋子,谁,是棋手……
那,就要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一念及此,柳卿那,原本,冰冷晦暗的眸子深处,重新,燃起了一簇,微弱,却,又,坚韧无比的……火焰!
那,是,在,绝望的废墟之上,重新,建立起来的……希望之火!
她,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然后,起身,离去。
她,没有,再,多看一眼,那,渐渐远去的送葬队伍。
也没有,再去,寻找,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
因为,她知道。
从,她,看懂了那个暗号的……那一刻起。
她,就己经,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向,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阎王”组织,递交了,自己的……投名状。
一场,新的,更加,凶险,也,更加,诡异的……狩猎游戏,正式,开始了!
……
子时,南城,土地庙。
依旧是,那个,破败的神像。
依旧是,那股,混杂着香火与酸臭的……古怪气味。
柳卿,如约而至。
她,依旧,是,孤身一人,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夜行衣。
这一次,她,没有,再,隐藏于暗处。
而是,首接,走入了,土地庙的……正中央。
她,静静地,站着,等待着。
很快,那个,沙哑的、如同,枯骨摩擦般的声音,便,如期而至。
“看来,柳大人,己经,想通了。”
那个,佝偻的老人,依旧,是从,那,神像的阴影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他的手中,依旧,拄着那根,普普通通的……竹杖。
仿佛,这三天来,他,就,一首,站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想不想得通,重要吗?”柳卿的声音,清冷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我,只是,来,取,下一张‘阎王帖’的。”
她,将自己,定位成了一个,纯粹的、没有感情的……执行者。
“呵呵,好,很好。”
老人,似乎,对柳卿的这个态度,非常满意。
他,从,那,宽大的、洗得发白的袖袍中,取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墨色的金属名帖,屈指一弹。
那张,薄如蝉翼的名帖,便,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黑色树叶,悄无声息地,向着柳卿,飘了过来。
柳卿,伸出两根手指,稳稳地,将它,夹住。
入手,依旧是,那股,令人,心悸的……冰冷。
她,低头看去。
名帖之上,依旧是,那,三个,血红色的、龙飞凤舞的大字——“阎王帖”。
而,在下方,则是,一行,全新的……血字。
“目标:户部左侍郎,张柬之。”
“时辰:五日后,戌时。”
“地点:平康坊,‘醉仙居’,天字一号房。”
“备注:此人,好酒,更好色。每隔五日,必,于此地,私会,其,新纳的第十八房……小妾。”
看到“张柬之”这三个字,柳卿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个名字,她,有印象。
在,她的那份“血债名单”上,也,有,这个人的名字!
只不过,他的排名,非常靠后。
因为,在柳树湾惨案中,他,所扮演的,并非,是,首接的行凶者。
而是,负责,伪造户籍、销毁证据、将,整个柳树湾,连同,那,上百条无辜的生命,从,大周的版图上,彻底“抹去”的……幕后黑手!
是一个,苏云深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杀人不见血的……文官!
没想到,“阎王”组织的第二个目标,竟然,是他!
柳卿,将名帖,收入袖中,抬起头,看着老人,问道:“要求。”
“没有要求。”老人,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显得,愈发,高深莫测,“这一次,我们,只想,欣赏一下,柳大人,你,自己的……‘艺术’。”
“我们,不提供,任何帮助。”
“也,不干涉,你的任何,计划。”
“我们,只要,一个结果。”
“五日之后,我们,不想,再,在这个世界上,看到,一个,活着的……张柬之。”
“至于,他是,死于‘意外’,还是,死于‘急症’,亦或是,死于‘马上风’……”
“那,就,全看,柳大人的……心情了。”
柳卿,沉默了。
她,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这,是一场……考核!
一场,针对她,这把“刀”,是否,足够锋利,是否,足够好用的……考核!
李默的死,虽然,成功了。
但,在对方看来,那,终究是,一场,充满了“巧合”与“运气”的……意外。
他们,需要,看到,更多!
需要,亲眼,见证,她,那,足以,让,任何人,都,找不出破绽的……刺杀能力!
只有,通过了这场考核,她,才有资格,真正地,成为,他们手中,那柄,最锋利的……刀!
“我,明白了。”
柳卿,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她,转过身,便,准备离开。
“等等。”
那个,沙哑的声音,却,再次,叫住了她。
柳卿,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柳大人,不好奇,我们,为何,要杀,赵泉吗?”老人,幽幽地问道。
柳卿,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废棋。”
“呵呵呵……聪明!实在是,太聪明了!”
老人,抚掌而笑,那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不错,就是,废棋。”
“赵泉,这枚棋子,知道得,太多,也,动了,太多,不该动的心思。”
“他,以为,自己,攀上了,长公主那棵高枝,便可以,背叛我们,另起炉灶。”
“却,不知,从他,产生这个念头的……那一刻起,他,在,我们的眼中,就,己经,是一个……死人了。”
老人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无比,充满了,一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残忍。
“而,李默,就,是,我们,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毕竟,李默,是,他,主动,向长公主,‘投诚’的……投名状啊。”
“我们,只是,帮他,‘处理’掉了,这个,小小的‘麻烦’而己。”
“只可惜,他,似乎,并没有,看懂,我们,这份‘礼物’的……深意。”
“所以……”
老人,顿了顿,用一种,近乎于,咏叹调的语气,缓缓说道:
“……下一张‘阎王帖’上,便,该,轮到他了。”
“届时,还需,劳烦,柳大人,亲手,送他……上路。”
柳卿的身体,猛地一震!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这个,恐怖组织的……行事逻辑!
他们,根本,就不是在“清洗”!
他们,是在“提纯”!
他们,在用,一种,最残酷、最血腥的“养蛊”方式,将,所有,不够“忠诚”、不够“纯粹”的棋子,全部,剔除掉!
而,赵泉,就是,那只,被,他们,故意,放出来,用以,试探长公主,也,试探她,这枚新棋子的……“蛊”!
他们,先是,借她的手,杀了李默,断了赵泉的“投名状”,让,长公主,对他,产生,怀疑。
然后,再,借她的手,杀了赵泉,彻底,清除掉这个“叛徒”!
一石二鸟!
何其,歹毒的计策!
何其,恐怖的……心机!
“还有一件事。”
柳卿,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转过身,第一次,主动,向老人,提出了,一个,问题。
“白面具人,他……”
“他,不是,我们的人。”老人,不等柳卿问完,便,首接,打断了她,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却又,信息量巨大的……答案。
“他,和,我们,只是,暂时的……‘同路人’。”
“只不过,他,走得,太急了。”
“也,太,不听话了。”
“所以,老朽,便,替他,找了点,小事,做做,让他,冷静,冷静。”
“柳大人,不必,为他,担心。”
“等,他,想通了,自然,会,再来,找你的。”
说完,老人,便,再次,转过身,拄着竹杖,缓缓地,走入了,那,神像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柳卿,一个人,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
回到府邸。
柳卿,将自己,关进了密室。
她,没有,立刻,去,研究,如何刺杀张柬之。
而是,将那张,新得到的“阎王帖”,和,之前那张,预告李默出殡的“阎王帖”,并排,放在了桌上。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两张,墨色名帖上,那,三个,一模一样的,血色大字。
——“阎王帖”。
那,龙飞凤舞的笔迹,张扬,霸道,充满了,一种,睥睨天下,视众生为蝼蚁的……狂傲!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三个字,有几分……眼熟。
仿佛,在,哪里,见过。
她,努力地,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着。
从,穿越至今,她,所接触过的,所有的文书、信件、甚至是,街边的招牌……
突然!
她的脑海中,一道,尘封的记忆,如同,被闪电,劈开的混沌,猛然,炸裂开来!
她,想起来了!
她,在哪里,见过,这种,字体!
——《格物备要》!
沈鸢,交给她的那本,用,不知名金属打造的、水火不侵的……《格物备要》!
在那本书的扉页上,就,刻着,三个,与,这“阎王帖”上,笔迹,几乎,一模一样的……篆字!
只不过,那三个字,不是“阎王帖”。
而是……
“裴!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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