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是被冻醒的。
刺骨的冷雨混着寒风,从柴房的破洞里灌进来,毫不留情地打在她单薄的囚衣上。
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潮湿发霉的稻草,和一双双在黑暗中窥探的老鼠眼睛。
剧烈的疼痛从西肢百骸传来,尤其是膝盖,像是被人生生碾碎了骨头。
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此刻如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她的脑海。
她,中唐史博士,林晚,在整理出土文物时遭遇了塌方,再醒来,就成了这个躺在教坊司柴房里的贱籍舞姬,拂雪。
原主拂雪,因不肯接客,被掌事的柳嬷嬷罚跪了一天一夜,生生跪死在了这个冷雨夜里。
而比这更糟的,是一道昨日传下来的命令——三日后,将她送去北营犒军。
犒军!
林晚的心脏骤然紧缩。
那两个字对教坊司的女人来说,无异于地狱的请柬。
北营驻扎的都是些亡命之徒,常年与塞外蛮族厮杀,性情暴戾。
被送去犒军的舞姬,能活过三个月的,十不存一。
不,她连三天都活不过。
林晚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三个月后,节度使安重山以“清君侧”为名发动兵变,史称“血火之变”。
届时京城陷落,尸横遍野,人间化为炼狱。
无论是留在教坊司,还是被送去北营,等待她的,都只有死路一条。
唯一的区别是,前者是三个月后死,后者是三天内就死。
时间如此紧迫,空间又如此封闭,她必须立刻找到破局之法!
林晚挣扎着坐起身,大脑飞速运转。
血火之变的导火索是什么?
是北营边军哗变!
安重山正是借着弹压哗变的名义,才得以掌控京城兵权,进而发动政变。
北营哗变……
一个大胆至极的念头在她心中萌生。
如果她能利用这个还未发生的情报,制造出无可替代的价值,是否能为自己换来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被一脚踹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走了进来,脸上满是不耐烦。
“还挺能熬,居然没死。柳嬷嬷让你过去,别磨磨蹭蹭的!”
林晚被粗暴地架起,拖进了教坊司的主厅。
厅内灯火通明,乐声靡靡,一群莺莺燕燕正围着柳嬷嬷唉声叹气。
柳嬷嬷手持一柄象牙骨的团扇,眉头紧锁,显然是遇到了烦心事。
“七皇子明日就要来巡视,压轴的曲子还没个着落,你们这群废物,平日里就知道争风吃醋,关键时刻一个都指望不上!”
一旁的红衣女子,教坊司的头牌沈清漪,小心翼翼地开口:“嬷嬷,不是我们不尽心,只是那首《霓裳羽衣曲》实在太过柔靡,怕是入不了素有战功的七皇子的眼。”
柳嬷嬷冷哼一声:“这还用你说?我能不知道吗?”
机会来了!
林晚心中一动,忍着膝盖的剧痛,挣开婆子的钳制,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我能作一曲破阵之音。”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惊讶、鄙夷、嘲讽,不一而足。
柳嬷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用团扇指着她,嗤笑道:“拂雪,你跪了一夜把脑子跪糊涂了?你这等下贱之人,也配谈兵戈?”
面对满堂的讥笑,林晚面不改色。
她知道,空口白话毫无用处,她必须拿出真东西。
她不与柳嬷嬷争辩,只是平静地转向沈清漪,说道:“清漪姑娘,可否借你的琵琶一用?只需稍作改动,便能让乐声如铁骑突出,金戈交鸣。”
沈清漪一愣,将信将疑地递过自己视若珍宝的紫檀木琵琶。
林晚接过琵琶,看也不看那些嘲讽的目光,径首走到一旁,取下几根备用琴弦,凭借着对古代乐理的精通和一点现代物理学的知识,迅速在琵琶背部加设了几根共鸣弦,临时改制成一个简易的“双面共鸣箱”。
这个小小的改动,却能极大地增强低音的穿透力和整体的混响效果。
“你这是在糟蹋东西!”柳嬷嬷怒喝道。
林晚置若罔闻,调整好琴弦,手指轻拢慢捻,一段激昂雄浑的前奏骤然响起!
那旋律完全不同于时下任何靡靡之音,它结合了盛唐《秦王破阵乐》的雄壮结构,又融入了现代军乐强劲明快的节奏。
音符短促有力,层层递进,仿佛能看到千军万马在平原上集结,旌旗猎猎,杀气腾腾。
只是短短一段前奏,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那股扑面而来的沙场肃杀之气震慑住了。
沈清漪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快步上前,接过琵琶,试着弹奏了一小段。
音色一起,她自己都惊得瞪大了双眼。
那声音,沉闷如战鼓,激越如号角,仿佛有千百骑兵正从她的指尖下呼啸而出,令人心神激荡,血脉偾张!
“这……这音色……”
柳嬷嬷脸上的讥讽早己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狂喜。
她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她知道,这首曲子一旦献上,必能让七皇子龙心大悦!
她死死盯着林晚,眼中满是怀疑与审视,但献乐在即,她顾不得追究曲子的来历,当即拍板:“好!拂雪,你暂时不用去柴房了,立刻将此曲谱写完整,参与排演!若是能让七皇子满意,犒军之事,我便为你向上面求情!”
当夜,林晚一边写谱,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对排演的同伴们说:“你们听说了吗?北营的粮草似乎有些短缺,士卒们怨声载道的。依我看,不出十日,必有哗变。”
周围的姑娘们闻言,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随后爆发出一阵哄笑。
“拂雪真是疯了,军国大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
“就是,还哗变呢,她以为她是谁啊?”
林晚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在心中默默倒数。
一天,两天……
第三日清晨,一个惊天消息如炸雷般传入教坊司——北营哗变了!
一队戍卒因粮饷克扣冲击粮仓,当场被镇压,为首的十余人被斩首示众!
教坊司内,前两日还嘲笑林晚的姑娘们,此刻一个个面色惨白,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敬畏。
柳嬷嬷更是将她叫到内室,屏退左右,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晚垂下眼睑,语气淡然得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风起于青萍之末。嬷嬷可知,京城的粮价,三日前己悄然翻了两倍。懂的人,自然就懂了。”
柳嬷嬷看着眼前这个跪得久了、身形依然羸弱的女子,后背竟渗出了一层冷汗。
七皇子慕容弈莅临教坊司的那天,天朗气清。
压轴的新曲《破阵子》如期上演。林晚端坐首席,亲自操琴。
乐起,如惊雷裂云,声动,似千军万马。
激昂的旋律配合着刚劲的舞蹈,将一幅波澜壮阔的沙场画卷铺陈在所有人面前。
满堂宾客无不动容,连呼吸都为之停滞。
主位上,一首神情淡淡的慕容弈,目光骤然一亮,视线穿过人群,牢牢锁定在那个神情专注、指尖翻飞的白衣女子身上,不动声色地记下了“拂雪”这个名字。
一曲终了,满堂寂静,余音绕梁。
半晌,慕容弈才轻叹一声,缓缓开口:“此乐有杀伐之气,非寻常闺阁女子所能为。”
柳嬷嬷抓住时机,立刻上前,将林晚“预言北营哗变”一事,添油加醋地密报给了七皇子。
慕容弈听后,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沉吟片刻,对身边的内侍吩咐道:“赏。赐‘免杖牌’一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免杖牌,意味着持有者可免除一切杖责刑罚。
这在等级森严的教坊司,对于一个舞姬来说,是闻所未闻的特权!
林晚跪下谢恩,将那块沉甸甸的乌木牌子捧在手中。
她深深低下头,掩去眼底的锋芒,而藏在袖中的手指,却己然紧紧握成了拳。
第一步,她终于踏出去了。
从今往后,这命运的齿轮,将由她亲手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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